而这原是弟弟的院子,但自顾氏住进来后,整个屋子都浸润着一股女子的幽香,是昨日合卺时她身上熏着的沉水,此时也同那泻出的水声一般,扰得他莫名心烦意乱。
他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仍旧无法忽视那似乎无处不在的幽香与水声,索性放下了书。
院子里日头正好,原先妆点新婚的红绸也已撤去,露出原先设置的几面箭靶,是谢云谏往日里练习射术之用。
谢明庭起身,取了弟弟书房壁头挂着的一把虎头弓出门。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羽箭脱手,箭箭皆中靶心。
箭势凌厉,如骤雨打疏荷,打得箭靶也随之微微摇晃。
一旁围观的服侍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在心间拍手叫好。
大公子学文二公子学武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些年谁也没见到他练习弓马,没想到他不仅文章写得好,射术也一样超群呢。
识茵沐浴过后、重新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瞧见的便是青年郎君弯弓射箭的飒爽英姿。他秉弓在手,一手择箭,不紧不慢地一一搭在弦上对准靶心射出。
宽肩窄腰,实在赏心悦目。
间或单箭,间或双箭,甚至四箭齐发,羽矢却一先一后连续而去,四支皆中。
是儒家六艺之中的五射——参连。
识茵不由看得呆了,院中,谢明庭置若未觉,依旧不急不缓地射着箭。
风卷院边秋树,带动他身上袍裾轻扬,仿佛漫天秋草簌簌。
最后一支羽矢放完,孤零零的拊掌声亦在身后响起:“郎君好厉害。”
识茵温婉笑道,莲步轻缓地走过去,“妾在家中的时候也想学,可惜并没个亲近的老师,不知郎君肯不肯垂教呢?”
他回过身来看她,她停在他身前三步开外,面上笑意如初夏芙蓉夺目,身上衣裳却是更换一新了。
鲛绡轻薄玉肌透,春娇入眼横波溜。微风拂过,她身上幽香都扑上鼻端,是茉莉花胰子的清淡香气。
谢明庭微微瞬目,略撇过脸去:“你想同我学?”
“是。”
识茵道:“先父是个读书人,只简单教过我琴棋书画,虽然从小就仰慕荀灌、木兰那样弓马娴熟的女子,到底只能是在心中羡慕了……”
她本是想寻个和他亲近的机会,然提起亡故的父亲,语气渐渐失落。谢明庭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脑中莫名想道:
她会棋?
距离元夕那场闹市盲棋已过去半年之久,他仍会想起那局棋,想起那日对弈的人。
彼时隔着一方巨大的棋盘与漫天荧荧的华灯,他其实并没有瞧见那人相貌,只知是个女子。因兴起而交手,下完也就离开了。
彼时云谏曾问他为何不与对手相见,那时他想,棋逢对手便好,何必见面。他敬佩欣赏的是对方洒脱大气的棋风,也并无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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