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卫生间比麦姐那引以为傲的店内装潢还要奢华,奢华到千岱兰找不到“男”和“女”的标志,只有看不懂的拼音,什么“Gent' s”,“Ladies' s”。
回去问,梁婉茵肯定又要笑了。她看起来很在意容貌,倔强又贴心的千岱兰,不想再让她嘴角多长笑纹。
千岱兰盯着看了许久,遵循着男左女右的准则,毅然决然地踏入了标注着“Gent' s”的卫生间。
踏入后,绕过一整排整洁干净的洗手台,一看,千岱兰就发现自己走错了。
不幸的是,这是男厕所。
幸运的是,男厕所目前只有一个男人在,且背对着她,正站在小便池前。
男人高大,黑衬衫黑裤子,袖子挽到小臂处,露出肌肉漂亮、结实的一截小臂。
千岱兰只看清他左小臂上有一道浅色的、长长的疤痕,热血瞬间冲到大脑,她立刻说声“抱歉”,转身就跑。
——没彻底跑出去,一刺激,胃中翻箱倒柜,再也忍不住,千岱兰不想吐在光洁的地板上给保洁阿姨带来痛苦,折中冲到最近的洗手台前,哇地一声吐出。
飞快拧开水龙头,大量的水流声遮盖住呕吐声,冲走吐出的消化汁液,这下真的狼狈极了,千岱兰掬一捧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因为干呕难受而流出的热泪顺着脸颊滚。
糟了!
妆花了!
下意识从口袋中摸索着纸,来北京前,她扯了好大的卷纸,叠起来放在口袋中;摸了个空后,千岱兰才想到,自己换了裙子。
哗啦啦水声响,男人沉默地在她旁边洗手,黑色衬衫衣袖卷起,他左小臂上有一道浅色的、长长的疤痕。
是刚才厕所中不慎偶遇的仁兄。
仁兄情绪稳定得像个假人。
千岱兰还在尝试地四下寻找隐藏的纸巾盒——殷慎言提到过一次,北京很多公厕洗手台都有免费纸巾。
只是不知道藏在哪里。
“你好。”
正狼狈摸索中,千岱兰循着被睫毛和水打湿的眼睛望,朦胧地望见一双修长的手,递了纸巾过来。
“抱歉,”那是极好听、极温和的男人声音,“刚才吓到你了,你还好吗?”
“还好,”千岱兰用纸巾盖住眼睛,她微微弓着身体,哑着声音说,“您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哦?”男人平和地问,“什么都没看到?”
“对,”千岱兰点头,她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我一个清华大学生,难道还会骗你吗?”
她听到男人笑了。
不愧是大城市的人,这情绪真稳定啊。
“虽然没有禁止女士使用男士盥洗室的洗手台,但还是不太合适,”男人指了一下位置,告诉她,“纸巾在这里——再见,清华大学生。”
情绪很稳定的先生情绪很稳定地走掉了。
脚步声消失后,千岱兰飞快钻进隔壁的女卫生间,用纸巾擦净脸上的水,小心地擦掉糊掉的妆和部分睫毛后,才淑女地走向订好的餐桌。
餐位前多了个男人,黑衬衫黑背影,高大端正,掩在一丛细碎叶绿植后,杨全正为他倒茶。
叶熙京先发现她,站起来。
“岱兰,快过来,”他微笑着介绍,“哥,这是岱兰,我女朋友;岱兰,这是我哥,叶洗砚。”
叶洗砚起身,左臂上卷起的衣袖放下一半,露出半截浅色的疤。
千岱兰来不及看他的脸,她的表情在看到疤的瞬间失去管理。
对方才情形一无所知的叶熙京,还在笑眯眯地按照原剧本介绍。
“哥,岱兰下午还得回北大上课,课程排特满,”他说,“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得送她走,下午就不一起玩了。”
千岱兰:“……”
剧本已经改了,熙京。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先尴尬,还是先替叶熙京尴尬。
“哦?”
千岱兰听到叶洗砚略带笑意地问,“回北大上课?清华大学生,为什么要去北大上课?”
叶熙京不明就里:“什么清——”
“是这样的,”千岱兰打断叶熙京,深深向叶洗砚鞠躬,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哥哥,我本科清华,刚考研到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