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司马!”
待瞧见赵贲进帐后,廉颇本欲站起来行礼,见此赵贲连忙摆摆手说道:“廉司马不必多礼。”
说罢,他解下了衣甲,换上了一件袍子,在廉颇对面坐了下来。
“贵军士卒的尸体,我已叫士卒们尽量搬回,眼下正安置在东营……”
“多谢佐司马。”
“……”
“……”
随即,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因为他们此刻的心情都很差。
足足过了有数十息,赵贲这才斟酌着用词问道:“廉司马,若不介意的话,能否对在下讲述一下你误中埋伏的经过?”
廉颇闻言也不发怒,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将他误中埋伏的经过告诉了赵贲,包括蒙仲利用十几只羊踹响军鼓、以此将他诱到埋伏点的这件事。
在听完廉颇完整的讲述后,赵贲长长吐了口气。
说实话,他此前并没有小看廉颇的意思,哪怕当他意识到廉颇反过来中了蒙仲的埋伏,而在听完了廉颇的讲述后,他亦认为其实廉颇并没有犯错,只不过那蒙仲太过于狡猾罢了——谁能想到那阵阵军鼓声,竟然会是十几只羊踹响军鼓而发出的响动呢?
“那个蒙仲……很厉害!”
就在赵贲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廉颇时,廉颇却主动开口说道:“我廉颇谈不上善于用兵,但也对阵过不少对手,可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一个敌人,像那蒙仲那般……诡计多谋。”
赵贲默默地点了点头,旋即皱眉说道:“我始终想不通,他怎么知道你我会在今夜伏击他?”
廉颇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
“你?”赵贲有些不解。
见此,廉颇便解释道:“今日早晨,我曾带着百余士卒前往东边的群丘,窥探蒙仲麾下叛军的营寨。”
“那又怎么样?”赵贲还是不明白。
于是廉颇又解释道:“可能他猜到是我,然后考虑到我乃奉阳君麾下的军将,此番却前往东边群丘窥探,很有可能意味着奉阳君准备率先铲除他蒙仲,继而……”
听到廉颇的解释,赵贲顿时目瞪口呆。
他看廉颇一本正经的模样,倒也不怀疑这是廉颇信口胡说,但是,那蒙仲果真能从这么点事,就猜到了他们今晚会在营外伏击的这件事?——那蒙仲的远见,竟然能预测到这种程度?
在沉默了片刻后,赵贲轻声说道:“今日……不如就到这,廉司马也且回帐歇息,至于那蒙仲的事,你我明日再来详谈。”
廉颇闻言点了点头,毕竟他刚刚失利,也没有心情再商讨铲除蒙仲的计略。
于是,他当即就起身告辞了。
前脚廉颇刚走,后脚阳文君赵豹就来到了赵贲的帐篷,向赵贲询问了今夜伏击蒙仲的具体过程以及结果。
当得知廉颇、赵贲二人非但没有成功杀掉蒙仲,反而被蒙仲反过来伏击了一仗后,阳文君赵豹居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赵贲很是尴尬。
“赵贲,别在意,老夫不是在笑话你。”
好似是看到了赵贲脸上的尴尬,阳文君赵豹摆摆手解释道:“老夫只是在嘲笑……嘲笑我赵国罢了。”
说罢,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还记得赵肃侯时,我赵国从魏国手中接过了‘霸势’,此后赵肃侯用苏秦合纵六国,我赵国自此摆脱了自赵桓子内乱以来的积弱,再到赵主父,前后攻取雁门、榆中、中山,迫使齐国向我赵国臣服,眼瞅着我赵国将就此强盛,与秦国争雄,且天下有识之士纷纷汇聚,却不曾想,值此关头,国中再次引发内乱……”
说罢,他摇摇头,叹着气又离开了。
看着阳文君赵豹离去的背影,赵贲亦不禁有些默然。
他,还有廉颇,以及对面的蒙仲,三人彼此都是赵国的臣子与将领,且三人麾下的军队,亦都是赵国的军卒,本该携手联合,共同抗击齐国或秦国,但是却因为赵主父、赵王何、公子章父、兄、弟三人的矛盾,相互敌对、相互征伐。
『那不是我应该去想的事……』
摇了摇头,赵贲将心中那些胡思乱想,通通抛之脑后,沉下心来思考着铲除蒙仲的计策。
问题是,该如何击败那个狡猾多谋的小子呢?
曾经对自己的才能颇为自负的赵贲,忽然有些信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