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后又一次开口了,并且完全猜出了她想说什么,“夫人也该多关心些才是。”
“贱妾愚钝……”严氏立刻诚惶诚恐地俯倒告罪,但她的礼节刚进行了一半,伏后便站了起来。
这位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坐下时宽袍大袖尚不分明,但当她站起身时,腰肢间的粗壮便立刻显得醒目起来,她就这样弯下腰,伸出手去,想拉严氏起来,这亲厚的姿态甚至令严氏感到了心惊肉跳。
“皇后如今身体贵重!”她慌张极了,不知道该不该搭上皇后这只洁白的手,“万望小心为上!”
伏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贵重的不是我,是我腹中的皇子。”她说,“这宫中诞生的皇子,都是一般尊贵。”
那手掌上传来的寒意与力量令严氏心慌意乱,“是……皇后所言极是!”
“我听说夫人也有个女儿,”伏后含笑道,“可有什么打算吗?”
严氏突然愣住了。
她尽管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但这样一句隐晦的话,她仍然完全地听懂了。
吕布惯例是要在下午才会回来的。
除却常朝,他每日上午必定要跑去军营一趟,按照他的说法,他可不会像董卓一般,丢了自己的兵马,也丢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骑射武艺。
因而当他晌午回家时,折实是吓了一跳。
他那位夫人正将家中的锦缎都翻了出来,一匹接一匹地在那里验,见他回来,立刻便疾行到了他面前。
“将军!”
吕布一个激灵。
严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切地喊过他了。
在严氏被送回他身边之后,她偶尔发作了两三次,他小心地赔了不是,她收了泪,也并不常提起。
她看起来仍然柔婉,恭顺,甚至连当初与魏氏同住时那些爱撒娇的小脾气都没有了。她尽心尽力地主持中馈,如同正室一般不辞辛劳,同时又丝毫没有正室的嫉妒与威势。
但吕布总觉得她内心有什么地方与以前不一样了。
那些贤良淑德的表象之下,似乎不再是一个鲜活的,有喜有怒的小妇人。她仿佛已经死在长安城破那一天,现在这一个不过是泰山府君放回来的鬼魂,悲伤,怨愤,带着泥土之下的森森寒意。
这让他宁可去寻部将的妻妾偷情,也不愿意回来多看一眼不到三十岁,因此颜色尚好的严氏。
因而见到了这样热情的严氏,吕布第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吓。
“你究竟有何事?”
严氏那张鹅蛋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羞怯与喜悦,“皇后今日宣我入宫叙话。”
“我知道。”吕布问,“然后呢?”
“皇后暗示我,若是我们女儿愿意进宫,她定然是不会反对的。”
谁会反对呢?
自然是董贵人之父,卫将军董承。
吕布看了看严氏,又看了看那些锦缎,忽然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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