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女[汝]弗如也’?可颜子只有一个。”王旖一下就抓住问题。论语中,孔子自承不如颜回,但复圣也就这么一个。何况焉知不是圣人自谦?只有一个弟子超越自己,按韩冈的说法,怎么能为至圣先师?
“娘子家学渊源。”
“《论语》都没读过,怎么能算上过学?”
“那‘三人行,必有我师’呢。夫子三千门徒,其中倒有一千个能做夫子师,这算不算青出于蓝?”韩冈是半开玩笑了,“先人不过通往大道的一级台阶。让后人借力走上去,能够更近大道。”
他比韩愈更进一步了。师不必贤于弟子,韩冈则是干脆说师长是弟子的踏脚石,能让后人更贴近大道。
王旖摇摇头,她实在是很难理解韩冈的想法,也不该说什么好。
韩冈也不想再说了。
他甚至连吕惠卿都不放在心上。朝堂之上,自有蔡确和曾子宣跟他打擂台,不要想有清静的时候。
而他本人的态度,这个枢密副使不做也罢,将挂在身上的靶子丢到一边吸引箭矢,自己也就能够轻松上阵。
真正的争夺是在太子那边。谁都想要一个传习大道的皇帝学生。但资善堂处,还有这些天几乎被人忘掉的程颢。
韩冈的半个老师,现在似乎比王安石更得。王安石还要分心政事,而程颢的心力就全在教学上。如沐春风般的授课,不仅仅在京中士林渐渐受到尊敬,也让太子赵佣和伴读的王益——王诜与蜀国公主的独子——都乐于上程颢的课。
这才是大问题。
……………………
韩冈、王旖带着孩子到家不久,冯从义就跑过来了。
韩冈昨天才抵京,没有来得及跟冯从义深谈。这段时间,京城钱币波动极大,冯从义主持银号,免不了被牵连进去。
直到韩冈从河东送了一篇文章,在报上发表了。
冯从义将韩冈的《钱源》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五体投地。
按韩冈的说法货币只要维持住信用,就能通行于市。可是现在京城百姓对大钱的信心一落千丈,除非韩冈能继续得到重用,否则折五大钱就很难继续发行。
“现在的折五大钱都快赶上陕西当年发的交子了。”在韩冈面前,冯从义叹着气,钱币贬值对他的生意影响很大,想想也不免抱怨。本来以为韩冈回来后会有所改变,孰料。朝堂上的变化直接让他的希望落空。
“交子现在不能发。陕西、蜀中倒也罢了,都是有缘故的。可京师腹心地,哪里随便发纸钱?”
“可惜不是陕西、蜀中。否则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因为朝廷的信用撑不住。”
韩冈很清楚,执政最忌讳的就是挑战民众的底限。百姓对朝廷的信心向来不足,至少现在还不是使用纸币的时候,必须是硬通货才行。韩冈之所以不动交子的心思,就怕朝廷兴起时,在中原、江南开始发行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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