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后之尊,臣子可以动之以情,可以晓之以理,但不能就这么公然的丢下一句极为明显的谎话,近乎于强逼的将她的两个儿子赶出京城。难道不要照顾太后的面子?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天子要保儿子平安登基,平安成人,难道太后就不想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表面上看,韩冈不过只是想在内禅的过程不受干扰,能让延安郡王安安稳稳的即位。可事实上,雍王、嘉王如果都留在京城中,太后还能保住他们。可一旦出了京,从开封往河北、陕西的一路上,出点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意外!
太后会想不到吗?看她现在的愤怒就知道了。
高太后等着韩冈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悔意。那从容冷静的神态,不断的在挑动高太后的神经,终于让她是出离愤怒了。她没想到韩冈竟然敢有这等提议,竟然要将两个儿子都赶出京城。
“韩冈!”她猛地站起身,一把甩开想搀扶她的陈衍,上前两步,直指着看着就心头生厌的措大的鼻子:“你这外臣不思忠心报国,却离间天家兄弟骨肉,究竟是何居心?!”
“臣不敢。”韩冈只微微垂下眼,身子却纹丝不动。并不加以解释,更不承认自己有错。
年近五旬的太后更是恼火,尖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还请太后息怒。”薛向想上来打圆场,“晋时庾衮事兄,疫盛不避。如今……”
“别说那么多场面话!”高太后一声断喝,惊得薛向倒退了一步,“韩冈打得什么主意,你们还想瞒着老身?”她回头又指着赵顼,颤声说着:“看你用的好臣子!!”
太后雷霆之怒,床边的嫔妃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就是向皇后也在积威之下,呐呐不敢开口。但她们都知道事情的关键该着落在谁身上。
韩冈既然说了药王祠灵验,聪明的亲王这时候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至少要自请出外,决不能当做没听到。不论韩冈之言真伪与否,该装的样子就不能少。
可赵颢垂眼看着身前的地面,不过片刻时间,他就已经汗流浃背。几次欲开口,却完全发不出声来。
赵颢知道自己在情理上,应该立刻自请出京,去韩冈说的什么耀州、祁州。只要他这么做了,立刻就能扭转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坏名声。日后接手帝位,朝堂上的反对声也能少许多。
为了皇位,仅仅是跑跑腿而已,这样的交换是大赚特赚。就是刳臂割股、尝粪吮痈,也不是不能做的。反正他的算计是着落在侄儿区区五岁的年纪上,而并不在乎现在皇兄内禅于谁。
韩冈如今撕破脸皮,反倒是一件好事,能让即将成为太皇太后的娘亲,彻底站在自己这边。
可谁能保证自己就能顺顺利利抵达千里之外的,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事后能顺顺利利的返回京城?路上风风雨雨,说不定就染上疾疫。说不定就失足落水。说不定就水土不服。要死人,太容易了。就算没这些事,安安稳稳的到了地头。当皇兄顺利内禅,至多当其病死之后,就能被召回来。可万一皇兄在临死前下一份密旨呢?一杯鸩酒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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