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大的欢迎场面上,韩冈与沈括见了面。看着沈括凹陷下去的双颊和凸出来的颧骨,韩冈不禁有些感慨:“存中清减了不少,只看信上,哪里知道有着这般辛苦。”
“还好,还好。”沈括连声说着,转而却又笑了起来,“若不是有这番辛苦,也不敢来见玉昆你。”
寒暄了两句,沈括便将他手下的属僚一个个都引见过来,韩冈一一见过礼,接着又与当地的父老说了些惯例的废话。
说起来,以韩冈的感觉,唐州的当地人中,真正欢迎他的只有那些个在旁努力做着壁花的官妓——多半是因为韩冈年少位高,外形看着又不错而已——其他人则是看着谦卑,但实际上都只是在应付故事。
韩冈估摸着,这或许是因为自己是重启襄汉漕运的倡议者,由此在唐州兴起大役的缘故。这世上有远见的不多,被触犯到一点利益就立刻跳起来的人却是不少。还没见面就被人讨厌了,韩冈也只能摇头感叹。
迎客的一遍流程走完,韩冈便上马往唐州城过去,沈括则紧随在后。
一路上看着道路两面的田地,韩冈和沈括脸上都有掩不住的喜色。
唐州这里有水稻、有小麦。小麦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蛰伏,到了三月的时候,已经长得郁郁匆匆,水稻长势亦是喜人,沈括指着满眼的绿意炫耀似的展示给韩冈:“今年的收成不会差,当是个好年景。”
韩冈笑着点头:“若能丰收,今冬兴工可就省心省力了。”
沈括答道:“京西这几年收成都不差,府库充盈,无论是入冬后的工役,还是眼下动用厢军铺设”
从熙宁五年起,大宋各地年年灾异,基本上各路都轮上了,唯有京西一路没什么大的灾害,正如沈括所说,年年收成都不差。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正是寻常人家一日两餐的晚饭时候。一道道炊烟腾上天空。韩冈望着远山近水,发现炊烟的数量并不算多,“怎么人家都聚在官道附近,远一点的地方似乎就没有了。都说京西诸军州户口远比京畿少,想不到还当真如此。”
“不过户口再少也比熙河路要好,唐州好歹也有八万户,熙河一路的汉人户口,如今当也没有超过五万才是。”沈括信心十足的对韩冈说道,“襄汉漕运打通之后,沿线州县的户口会渐渐多起来的。就像现如今的淮南西路,开国前连番遭劫,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但开国后,依靠汴水,如今一路之地,各州各县都是富庶无比。”
襄汉漕渠之事,关系到他是否能将功赎罪的关键,容不得沈括不放在心上。甚至说牵肠挂肚都可以。对于漕运开通后的好处,也是如数家珍。
一边说话,一边前进,很快就得抵达了唐州城。一行人入城之后,直往州衙而来,这便是给韩冈的接风宴。说奢侈也不算奢侈,但菜肴和酒水也绝不便宜。如果沈括抵达唐州后,都是如此使用公使钱,到了年终查账,他少不了会有些麻烦。
韩冈并没有提醒,沈括做了那么多年官员,政治智慧欠缺,但头脑不差,此事不会不知,既然如此铺陈,想必会有积极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