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与叔为,当能彰显先生一世风标,没想到竟然会有‘尽弃其学而学焉’。若是说得是旧年先生为范文正所劝,回乡攻读《中庸》之事,用上此一句,倒也不为过……”韩冈深呼吸了一下,压住心头火,“可与叔你看看先生的三卷《易说》、十篇《正蒙》、十二卷的《经学理窟》,可有几处与道学相同?”
“皆以六经为本。有所同,有所异。”吕大临回得很强硬。
“好个有所同,有所异。”韩冈瞪视了许久,听到这句话,当真是忍不住火气了:“与叔,你写的好投名状啊!”
吕大临的脸也沉下了来,韩冈的话实在太不客气,甚至诛心:“玉昆你还是先扪心自问再说这句话。程门立雪的,不知是谁人?”
“没错,韩冈的确曾就学于伯淳先生门下,自是要持弟子礼。”韩冈声音顿了一下,声音更为冰寒,“但韩冈所学根本,依然出自张门,归于关学一系。格物之说虽有借鉴于道学,但根基则是从先生虚空即气的源头而来。何曾敢说‘尽弃其学而学焉’,几至肆无忌惮!”
韩冈与吕大临的关系并不算好,但总归是份属同窗,而且他跟吕大忠、吕大防和吕大钧交情匪浅,更是当吕大临是自家人一般。由于吕家兄弟跟随张载最久,行状由吕大临撰写,韩冈事后得知也是点头赞同,并没有提出异议。
可谁又能想到,吕大临竟然直接在行状中给关学捅了一刀子,‘尽弃其学而学焉’,这是什么话,张载是他两个表侄的弟子吗?
“韩玉昆你礼敬先生,难道我吕大临会不如你?!”吕大临火气也上来了,“先生的行状,皆出自我之亲眼所见,只是这些年来所看到的都写下来而已,岂会有一字妄言?!”
“那就请苏季明【苏昞】,范巽之【范育】、还有进伯【吕大忠】、和叔【吕大钧】几位来看一看与叔你的大作好了,看看他们会怎么说?”韩冈低头又看了被他丢到桌面上的行状初稿,冷冷一哼,“这篇文章,我韩冈是不会认的!”
说罢,韩冈便拂袖而出。
作为张载如今地位最高,声望最隆的弟子,只要他不认同,这份行状就是废纸。
吕大临脸色泛白,却紧抿着嘴,也不送一下韩冈,直直的站在房中,一动也不动。
在门外守候的伴当听到里面吵起来后,就退得老远,不敢竖着耳朵乱听。终于看见韩冈出来,便连忙跟上。也不敢多说多问,老老实实的跟在面沉如水的韩冈身后。
韩冈心中一团火在烧,当张载病逝,对于气学会有一个挫折和低落期,韩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因为自己的关系,韩冈有信心在几年或是十年后,将气学重新推上。但没想着这个低落期,竟然会导致气学核心弟子的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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