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援不知道。也许他父亲清楚,一年之后,朝廷内外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一场没有太大意义的聚会在午后结束了,除了吵吵嚷嚷之外,章援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意见。
一群无用之辈自以为是的离开,只有一人还在桌旁自斟自饮。
章援走了过去,这是他近日结交的友人,性格不佳,但见识出众。
看见友人如饮水般喝酒,章援笑问,“还在喝?”
“为什么不喝,多喝一点,也许再过几年,想喝都喝不到了。”
章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不会去问其为何如此说,因为之前就已经听过答案了。
‘相公高居九重之上,却不知根基早已断绝。如果是皇帝那般名正言顺倒也罢了,其实都堂不过是借了太后的势,才得以执掌天下。韩相公设大议会,则是想用天下士大夫授予都堂秉政之权,取代自古以来的天人感应,君权天授。如果不想行太祖之事,或是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设大议会就是最好的替代。办法了。韩相公虽然是奇思妙想,却颇为有用。’
仅仅是这一段,当初就让章援改容相向,因为没有谁比他说得更透彻,更接近他曾经从章惇那里听来的说法。
而方才诸人所议论的韩冈辞相之事,章援也听他评价过。
‘韩相到了明年,甚至会一个官职都不留下,此举必然为世人所赞誉,其实却是将相公架到了火堆上。’
‘即便相公再如何鞠躬尽瘁,兢兢业业的治理天下,最多也就再有十年的时间,之后就不得不辞位。在庙堂外生聚十年的韩相,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卷土重来,就任宰相。没人能拦他,也没人能够说他不对。’
‘如果相公做了些让他不满意的事,他一句勤王锄奸,就能从关陇、河东、河北调来大军,京师内又有神机营、上四军为他内应,更能找到太后为他补上诏书,试问相公如何能够抵挡得了?’
‘实际上这就是韩相为自己留下的后门,只要他这一回毫不恋栈的离开,那么他在庙堂之外,就能坐等相公犯错。不论日后凭借武力重新回返,或者是等待十年之后再为宰相,他在天下人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位干干净净,不爱权势的贤人。谁能比他算计得更精明?’
‘相公就是被他约束住了。以至于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
其人所说的每一段,都让章援浑身上下冒出更多的冷汗。即使是时隔多日的回想,也让章援打起了寒战。
“员外。”友人举起酒杯,结束了章援的回忆,“决定该怎么办了?”
章援沉默着,他不想去思考该怎么办!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可是他也清楚自知,他不喜欢自家父亲继续为相十载,十载之后,韩冈复归的计划。
一点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