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天子当已亲政,韩冈这位权相,还能有多大几率安然留在东府之中?如果他离开相位,他所定下来的一系列计划,怕是只会被人束之高阁。
黄裳并不为韩冈的安危担心太多。
皇帝现在对韩冈有成见,这不代表日后还会如此,小孩子的爱恨太单纯,等他再大一点,就知道权衡利弊了。
难道熙宗皇帝不反感把持朝政近十年的韩琦?不认为韩琦在英宗刚刚晏驾、又有诊断说天子可能会复苏的时候,说若天子复苏亦只能为太上皇,已经逾越了臣子的本分?但最后给韩琦的恩荣,依然冠绝朝野,不论是两代三人相继镇守乡郡,还是两朝顾命定策元勋的碑文,都没人能比得上。
只是到了那时候,韩冈还能紧握相位的可能性,就实在是太小了。
现在春风得意,日后可能就是门庭冷落。
他看了看宗泽、李复,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压了下来。若要劝诫,还是等没人的时候私下里说最好,有人在场,手握大权的宰相不一定能听进去太多。纵使韩冈看起来有着十足的宰相肚量,可黄裳不愿意拿自己和韩冈的关系来冒险。
“好了,不说这些事了。过两天,你们与汝霖一起去参观一下蒙学,看看京师的蒙学是怎么治学的,回头想想对云南能不能有所帮助。”
要在云南路下面推广蒙学,黄裳和李复跟着宗泽视察京师蒙学,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两人皆同声应诺。
“相公,京师现在有多少所蒙学?”
坐下来后,李复问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大大小小总计两百所。”
韩冈去年就把新的丝织技术拿出来作为交换条件,有心于此的富户豪门,除了各自向雍秦商会缴纳了一笔技术转让金之外,也都各自满足了韩冈的要求。
各地的丝织厂先后破土动工,江南、淮左,甚至河北,都有了人开办新式的丝织厂,为了赚钱,人人迫不及待。与此同时,在官府登记的蒙学,光是京师之中,就超过了两百所其实这也非是难事,只要将族学改一下,就是一座现成的蒙学。所要做的,只是改动一下学习的内容。
“可比云南多得多了。”李复感叹道。
虽是学政,云南的学政可是不能与中原各路相提并论,十几年中,能有一两个人考中进士,就已经是文曲星高照了。
韩冈摇头道:“这是城中的学校,城外的还有更多。但平均一座蒙学只有二三十人,多不过百人,真要细算起来,读书的小学生,人数还是太少了。”
“辽国也开始办蒙学,”宗泽说道,“连课本都一模一样。京师倒好说,很多地方,现在还不如辽人。”
京师、陕西,这两个地方,是韩冈推广以格物为根本的新蒙学的重点。陕西不算富裕,但是没有了过去的战争负担,又有横渠书院中的学子尽力宣传,城镇中的学生入学率至少能达到四成。最重要的,是蒙学的学制和内部结构,也脱离了私塾的形式,而更加符合未来发展的需要。
但京师的蒙学,情况就要差很多,这完全与京师的经济水平不相称。幸而韩冈有耐心,他也不指望了两三年内,就能普及教育,这本就是百年大计。更何况,现在又有外界的驱动,情况正在逐渐好转。
不得不承认,内忧外患的辽国,的确有着承平之地所不能相提并论的动力。
注1:这其实就是日后的京汉铁路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