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火万分庆幸自己也跟着到火车站来了。
目送着殷爱坐的出租车走远之后他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好好的她怎么哭成这样!打孙克的手机是关机,也不知道这种事应该和谁联系,在路边犹豫地站了一会儿,他也拦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两人前后脚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可是上海火车站太大了,刘金火到处找着不见踪影的殷爱,急得脑门上全是汗。刚才怎么没跟她一起过来!多花一趟车费是小事,万一那位小姐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孙哥交待!看样子孙哥这次匆匆忙忙地退包卖车,都跟她有关,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刘金火没什么文化,人却十分机灵,个子高,眼睛也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象只小泥鳅。他站在售票大厅门口向广场上望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年轻女人摇摇晃晃欲倒。一口气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他正好赶得及扶住快要昏倒的殷爱。
孙克的手机依然关机,无奈之下,刘金火只好从殷爱的包里翻出她的手机,打开看看上头正好有未接电话在跳动,张海洋三个字后面的括号里是个焦急的‘17’。
没地方可去,坐在广场上或者候车室里不是办法,刘金火摸摸口袋,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火车站边的高级酒店他住不起,小旅社好象又有点配不上这个女人,思前想后,还是打辆车把殷爱带回租住的地方,用孙克放在花盆底下的钥匙打开房门,让她在他的床上躺一会儿。
张海洋在接到电话以后立刻开车离开学校,一路也管不了限速不限速,用最快速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只用了三个小时不到就赶到孙克的住处。刘金火刚从孙克房间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加了蜂蜜的牛奶,从旁边小超市里买的,可是殷爱没有喝。
张海洋朝刘金火点点头,大步走上台阶跨过屋门,他激烈跳动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光线昏暗的屋里烟味还没有散尽,殷爱侧躺在墙角的单人床上,脸朝着墙,象是安静地睡着了,走近后才看清,原来她没有睡,而是睁着眼睛看向那一面墙的I。
和孙克当了那么多年兄弟,张海洋当然知道这个字母在孙克心里的秘密。他又何尝不是对这个普通的英文字母格外重视,I,是我,也是她的名字,爱,我爱,爱我,我的爱,爱的我,小小一个字母里可以寻找出很多种让人悄悄喜悦的意味。
把手搭在殷爱肩头,张海洋轻轻抚了抚她,握住她的胳臂:“小爱。”
殷爱头向后侧了侧,很快又更深地转向床里。张海洋知道她在哭。六年了,除了刚刚知道孙克死讯的那一阵子,殷爱从来没有象这两天这样哭的这么多,她表面上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但是相处久了他知道她身体里也有一股很强的韧劲,这个世界上,除了孙克,恐怕没有什么人能这么重地打击她。
喉间发酸,从小到大,对她的疼爱已经成了习惯,成了天性,张海洋弯下腰把殷爱抱起来,用力揽住她,转身向外走:“我们回家,小爱,回家。”
刘金火跟同伴要了点茶叶泡上,端着走到门口,就看见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抱着昏倒的女人从孙哥房里出来,把她放进开来的小车里,跟他摆摆手算是打招呼,坐上车就开走了。他追上去喊了两嗓子,车里的人根本听不见,很快就驶离这间破旧的小院。
孙哥跟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金火百思不得其解,看看手里刚泡好的茶,抿一口,苦得他两根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殷爱躺在后排座上,蜷着两条腿,睡得一动不动。泪水也没有流太久,总会有干的时候。张海洋把手放在了音响的开关上,停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按下去,音乐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给人以安慰,悲伤到了极致的时候,空白一片的沉默才是心灵最需要的。
归程的车速比来时候还快,张海洋象是跟谁憋了一口气,急迫地想带着殷爱快一点回到能让她舒心平静的地方去。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殷爱的背影,咬着牙,把油门再向下踩一点。
又是不到三个小时,终于回到了殷爱的家,一进门,张海洋就拉过殷爱,把她抱在怀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径直把嘴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殷爱昏昏沉沉的脑子被这个吻弄得更乱,她左右扭动头颈,想躲开这个吻,可张海洋只用一只手就牢牢把握住了她的头,不让她有丝毫躲避的空隙。这个吻十分热烈,热烈得几乎象是在泄愤或者谴责,张海洋皱紧眉头一遍一遍在殷爱的唇瓣上吸吮,舌尖也和她的勾舔着,另一只手紧锢在她腰上,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紧绷。
在吻的时候,张海洋一直睁着眼睛,没有错过殷爱惊慌的表情,他缓缓停下这个吻,痛切地拥紧她:“岳玥说的对,我是全世界最优柔寡断的男人!从今天起我不再等了,我什么也不管了……我只要你过得幸福,小爱,如果他只能是让你伤心,那么你的幸福就让我来给……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任何人!”
殷爱震动地看着张海洋,整张苍白的脸庞上只有嘴唇被吮吻得鲜红,仿佛是枝头剩下的最后一朵花瓣,摇摇欲坠地对着他颤抖。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把她摘下来收进心里的机会了,张海洋不让自己深想此刻殷爱眼睛里的退缩和胆怯都是什么意思,他坚决地再次俯下头,向她的唇上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