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卿却又上前来,道,“怎么忽然就又不开心了?”
月娘纠着手帕,心里压抑得厉害——可到底是在雁卿的跟前,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她吐露心事,也就只太夫人同雁卿了。太夫人是长辈,月娘还存了一份畏惧,不敢言无不尽。雁卿却又不同。
片刻后才道,“就是又想起皇后来了……”
雁卿思忖的一回,才隐约才道她说的是皇后,想的只怕是太子……这种事确实是需要时间去化解,雁卿也就不追问,只转而去拉月娘,道,“想她做什么——走,我们去看阿婆。”
此刻要找路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又追着月娘来到玉带桥上。自玉带桥上便可望见鸿花园,自柳姨娘被黜去,鸿花园便也渐渐荒疏。野草生得几乎等腰,草木枝桠久不修剪,放纵的横了满园。
雁卿同月娘也已四五年不曾再到这边来,不觉就都有些局促。便都不说话了。
雁卿不由分说的握紧了月娘的手腕,强拖着她离开。月娘越发消沉,只觉脚步沉重。行近翠篁园时,终于再挪不动。雁卿松了她的手,她便在横穿竹林的乱石小径上蹲了下来,将头埋进胳膊里。
雁卿待要说什么,月娘已先开口,“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能入选——韩十二娘都瞧不起我是姨娘生的,何况是天子家?”
雁卿心里便憋得难受——她是真的希望月娘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她们两个一道在太夫人跟前生活了这么久,月娘也还总记挂着自己的庶出身份。
月娘又说,“我和姐姐说这些做什么,姐姐又不懂。”
雁卿便有些恼火,道,“是,我不懂。我还瞧不起天子家呢。那皇宫就跟泥潭似的,楼姑姑跌进去都彻底变了一个人。太子都让他们养成什么样了!那么狡诈虚伪,连向善之心都快要泯灭了。尽日里就想着摆布别人,究竟有哪里好?你若只能看得见人的出身,却看不见人的品性,我……我就要教训你了!”
月娘越发低落了,“那就教训我吧……全天下的好处姐姐都遇上了,你哪里会明白旁人的苦处!”
雁卿想要抢白回去——可一时竟然词穷,她气急之下只想从自己身上找出什么不幸来反驳月娘,可她潜意识里根本就从来不觉着自己有任何不幸,那里能想得出来?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终于沮丧的认可了自己同他们不一样。
可她依旧觉着月娘说的不对,“……‘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她嘴笨,不知该怎么说,就干脆背书,“楼姑姑家资有百万之巨;太子是国之储君;而你是我的妹妹,至少阿婆和我都疼你喜欢你,不让你受委屈——旁人没那么幸甚,你们也没有那么苦楚。我一直都觉着,世上有比出身、遭遇更能决定人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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