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正欲开口,水墨恒咳嗽一声,赶了过来。
守值的禁军见水墨恒,当即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满脸堆笑道:“水少保怎么也来了?”
水墨恒冲禁军点了点头,然后摆手示意他走开,径自走到年轻人身边:“你一个九品小官儿怎么还溜进午门来了?不知道这里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吗?”
“我要投递刑部的奏本。”年轻人回答。
“是何本子?”听说递本,门内的太监转出身来,探头问道。
水墨恒又冲太监摆了摆手,同样示意他回避,意思这里有我,你就不要过问了,然后将年轻人扯到一边儿上,小声说:“邹元标,你是不是皮也痒痒了欠揍啊?”
年轻人怔愣地望着水墨恒,心想我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儿,平常别说搭话,就是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会认识我?居然还能叫出我的名字来?
水墨恒看出了对方的情绪:“你不要这么奇怪地看着我,你是叫邹元标吧?”
“是。”邹元标回答得不卑不亢。
“什么刑部递本?竟然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撒谎?你是来谏言首辅夺情一事的吧?”
邹元标一颗心砰砰直跳:“水少保,你,你……”
“什么你呀你的,我问你话呢?”
“是关于冬季决囚一事,刑部要投本请示皇上。”
水墨恒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带着训斥的口吻道:“屁,你一个九品观政,刑部堂官会让你来午门前投递本子?啊?你以为他脑袋儿也像你一样进水了?给我从实招来。”
“水少保,这不关你的事。”邹元标面露难色。
“什么不关我的事?你知不知道,皇上此刻正在城楼上盯着我们?就你这小小的伎俩,还跑到这儿来逞什么狗屁英雄?”
邹元标正欲抬头。
“别看!”水墨恒立即阻止。
“水少保,咱们并无交集,你为何一眼便能认出我来?”邹元标疑惑不解地望着水墨恒。
水墨恒端详着说:“我当然认得你,你是今年秋闱大典中才刚刚考中的新科进士,分配到刑部观政,穿上官服还不到两个月,我说的对不对呀?”
邹元标没吱声,表示默认。
“我还知道,你是江西吉水县人,师承大儒胡直,而胡直是王守仁的得意门生,都是心学的代表人物。你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师伯,叫作方献夫,也是海内闻名的硕儒。方献夫有一个徒弟叫作周坦,与我还是故交呢。”
水墨恒说到这儿,已经让邹元标感到震惊了。
但水墨恒还没有结束,接着又说:“你秉承老师的衣钵,虽然考中了新科进士,可对首辅张居正施行的吏治和经济改革大为不满,认为那都是苛政。在你心目中,要治理好天下,依然要秉承‘仁孝’二字,所以自首辅夺情风波发生后,你便一直密切关注着。”
邹元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你人微言轻,压根儿就没有人搭理你,就连同在刑部的艾穆员外郎和沈思孝主事都不带你,只不过将你视作一名凑热闹的热血青年。其实,你和他们一样,也坚决反对夺情,只是没有资格和机会像他们一样上疏给皇上。”
邹元标心中翻江倒海,只知道盯着水墨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