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师爷写的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不合我们小老百姓的口味。小跳蚤,你说是吧?”
“嗯。”张三元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从怀里各摸出一张状纸,当着一应官员的面撕得粉碎。
张老七接着道:“再说,我们若告荆州税关,这过去税关的大堂官,便是堂上坐着的赵知府,我们如何告得?”
“你——”詹师爷气得脸色像猪肝。
“放肆!”刘台大喝一声。
这一声大喝可有用意:一来,刘台深感张老七和张三元两个“刁民”竟然出尔反尔,有戏弄朝廷命官之嫌;二来,见知府赵雍恍若似梦般,想借此一喝,拉回他的神思。
果然,达到了预期效果。
赵雍缓过神来,似乎对刚才的一幕幕恍若不知,问:“怎么回事儿?”刚一问完,便瞧见了眼前的《戒石铭》碑,起初还以为是县衙前的那座。于是将目光投向刘台,又问道:“这,怎么还抬到堂前来了?”
“是这两个刁钻小民抬过来的,戏弄本衙。”刘台指着张老七和张三元,“来人——”
“在!”
众衙役一齐将水火棍在青砖地上顿了一顿,发出隆隆之响,那样子,就像要扑上来抓人了。
赵雍摆了摆手,示意衙役们安静下来。望着张老七和张三元,问道:“这座石碑你俩从哪儿弄来的?”
“是一位叫作‘邵先生’的高人让我们抬来的。”张三元回道。
“邵先生?”赵雍心中一荡,“哪个邵先生?”
“我也不知道哪个,只知道他住在顺天会馆里头。”张老七道。
赵雍思绪飞驰,很想弄清楚顺天会馆里的那个“邵先生”到底是谁?与应天会馆的邵方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扮作他的模样接待自己?
张老七和张三元告不告荆州税关,全在他们自己,别人不能强迫。
而这座石碑,乃明太祖敕谕所建,便成了“圣碑”。若因他俩抬了这座《戒石铭》碑进衙,便抓他们,等于蔑视皇权。若被沈振反咬一口,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雍念及此理,勉强挤出一点干笑,对张老七和张三元说道:“多谢你们送来这座《戒石铭》碑!刘县令,请立即安排人手,将这座石碑送到府衙安放妥当吧。既然张老七和张三元两人不告了,那便宣布散堂。”
“这……”詹师爷一头黑线,沮丧至极,很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什么好,终究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回合交锋,明显自家主子被人玩了,有苦难言,一败涂地。
“退堂——”刘台只得一拍惊堂木。
“退堂——”众衙役跟随齐声呼喊。
张老七和张三元面带微笑,乐滋滋地退出县衙,想着结局果然如同“邵先生”料想的一模一样。
赵雍缓缓起身,心绪不宁,却并未移步,而是作沉吟状。
“东翁大人。”詹师爷轻轻喊了一声。
“回衙。”
只是,刚离开县衙的视线,赵雍便吩咐轿夫,道:“暂时不回府衙,直奔顺天会馆。”
“去顺天会馆?”詹师爷一惊,“需要调集人手吗?”
“不用。”赵雍摇头,“非但不用,而且还不许张扬,本府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不必跟随。”
“那‘邵先生’来路不明,万一……”詹师爷担忧地说。
“难道还能吃了我这个知府不成?”
“那我暗中调集……”
“不用。”赵雍再次摇头,打断詹师爷的话,颇有几分信心,“应天会馆的那个邵方确实是个危险人物,并不代表顺天会馆的那个‘邵先生’也危险。”
“东翁大人还是小心为妙。”
“刚才在县衙堂上,我反复琢磨,终于瞧出一丝端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顺天会馆的那个‘邵先生’应该是他。”
“谁?”
“水,墨,恒,少,保。”
“是他?”詹师爷惊恐万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