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太平这才认真了:“哎,钱大人,您别气,是不是谁诬了我什么?大人您说清楚,也……也好让我心里有数嘛!”
钱大人叹了口气,添油加醋地把王大爷的话复述了一遍,道是自己如何为肖太平担心着急,竟头一回枉了天大的法,给王大爷用尽酷刑,才逼得王大爷改了供单,认下了诬罪,救下了肖太平。
肖太平忙向钱大人道谢,很懂道理地说:“大人,就……就冲着您给兄弟辩诬,兄弟也得谢您一千两银子——大人您千万别推,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
钱大人不接肖太平的话头,却说:“捻乱可是仅次于长毛的经年大乱呀,捻党余孽案可是惊天钦案呀,为你肖团总,我可真是押上了这捐来的七品知县,还押上了身家性命哩。”
肖太平说:“兄弟若真是捻党二团总,大人可不真是把啥都押上了!”
钱大人冷冷一笑:“肖团总,你还真以为王西山诬了你?”
肖太平也绷起了脸:“可不就是诬了我么?!”
钱大人点点头:“这么说,你肖团总是不领本县的人情喽?”
肖太平直摆手:“这可不是!兄弟咋敢不领大人您的情呢?您为兄弟我辩了诬,省却了兄弟一场招惹官非的大麻烦,兄弟自是不敢忘记的。大人眼下若是手头紧,就说个数,即便谢大人两千两,兄弟也……也没二话。”
钱大人捏着下巴沉吟着。
肖太平以为钱大人在考虑他开出的价码,心里已定下许多,还作好了进一步退却的准备,打算在钱大人开口讨价还价时,再给钱大人加上一千两。
却不料,一向热爱银子的钱大人这回仍是不谈银子,只问肖太平:“哎,肖团总,你倒说说看,凭本县我问案的能耐,真就问不出个捻党余孽案来么?”
这话冷嗖嗖的,让肖太平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
钱大人说:“什么意思?你肖团总想呀,本县要是让巡防营的官兵把侉子坡一围,把那些讲侉子话的男人都带到本县大堂上去过过堂,好好修理一通,再费点精神,把十几套刑具也动上一动,不敢说多,十个八个具供的侉子大约总还找得到吧?啊?”
这个钱大人简直是天生的魔鬼。肖太平知道,钱大人真要来这一手,别说十个八个,只怕八十个具供的弟兄都能找到。光绪八年的侉子坡已不是同治七年的侉子坡了,曹团的窑工弟兄再不会护着他这个发了大财的二团总,倒是会趁机拼掉他这个大窑主的。
肖太平想到的,钱大人自然也想到了。接下来,钱大人话说得更明白:“肖团总呀,侉子坡本县可是亲自去过的呀,真是个穷气薰天的鬼地方!满坡光屁股的穷小子,听说有些女人都没遮羞之布。本县站在坡上就想了,要是本县发发善心,对那帮穷急了眼的侉子们说,本县只办首恶,一般穷侉子非但不办,还给愿做干证的穷侉子每人发上个三五两的赏银,哎,你说还问不出一两个二团总来么?不至于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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