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章三爷死后,秀才爷的日子越过越没意思,不要钱的花酒没人请他喝了,花船和花船上的姑娘便可望而不可及。有时斗胆偷了家里的银子到花船上去耍,田老太爷就让他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出丑。仕途前程更是一片渺茫,自以为学问见长,却总不走运,回回应试,回回名落孙山。打从同治八年到今天,竟是一无进展,既未得中,也未进学。田老太爷极度沮丧之下,已不对他的学养报什么指望了,年前便打算拿出一半家资为他捐纳个功名。
这一回好,秀才爷想,他虽说没进学,却还有点忠君护国的正气,打了毛子不说老爹嘉许,只怕官府也会褒奖哩。老爹把话说到了底,毛子的邪教是不要皇上、不要圣母皇太后的,他带着义民打毛子,就是为国驱邪。
却不料,这一回竟没打成。因为一路上吵嚷得太狠,惊动了詹毛子,待秀才爷一干义民到了詹毛子的洋诊所,詹毛子已不见了踪影。洋诊所的门也闭了,门上挂着把大铁锁。
秀才爷合着义民们砸了锁,踹开门,冲进房里一阵乱砸乱打。挂着大十字架的福音堂砸了,十字架上还让几个义民撒了尿。诊堂门面也砸了,洋药散了一地。为寻出毛子害人的证据,秀才爷和义民们砸过之后,又四处细心搜查,试图找出一二具被害婴孩的尸身,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正遗憾着,有人说,詹毛子逃到了王大肚皮的赌馆。
秀才爷遂又带着自己男男女女的义民往三孔桥头扑去……
这当儿,詹姆斯牧师真就在王大肚皮的赌馆里。
漠河发生教案,詹姆斯牧师并不知道,待得秀才爷在居仁堂门前公然鼓动义民时,才有两个教友赶到诊所报信,说是漠河县城彼德牧师已被杀害,秀才爷马上也要杀过来了。詹姆斯牧师大惊之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办才好。
漠河既已发生了血案,再逃往漠河是不行了。诊所太小,也藏不住人。情急之下,詹姆斯牧师想到了最早的教友王大肚皮。王大肚皮手下无赖弟兄不少,这几年已是气焰薰天,在桥头镇除了此人,只怕再也没人能提供更可靠的保护了。于是詹姆斯牧师便在两个教友护送下,顺着盛平路后街去了三孔桥头王大肚皮的赌馆。
王大肚皮倒还不错,虽说被魔鬼撒旦诱惑着,不是虔诚的教徒,却还知道以恩报恩。在这危难之际,把詹姆斯牧师接到赌馆后面自己屋里藏起来,还大包大揽地说:“……詹大爷,这时候您老来找我算找对了。有我在,别说秀才爷,就是举人爷、状元爷也别想碰你一个指头!日他娘,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到我这儿来和咱上帝捣乱!”言罢,王大肚皮吩咐手下弟兄给詹姆斯牧师沏茶,还对弟兄们交待说,“詹大爷是个积德行善的大好人。咱这些年得了人家詹大爷不少好处,老子的**坏了几次,都是詹大爷的洋药治好的,咱得讲义气。因此所以,咱得护好了詹大爷,真要和秀才爷那帮人打起来,大家都得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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