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静室之中,楚维阳远远地端坐在蒲团上,隔着不近的距离,双手拢在袖袍之中,沉默的看着同样沉默以对的谢姜与靳观。
这一瞬间,有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涌动着。
这是第一次,楚维阳和乾元剑宗的嫡传道子这样相处在同一间静室之中。
早先时他便已经胜过了靳观一回,彼时心意抒发,便已经教他深刻的见证了自己那同样汹汹迸发的恨意。
但那只是分出胜负来。
倘若是决死呢?倘若不是在决死,而是在此地悍然出手呢?
这一闪瞬间,这样的念头长久的在自己的心神之中涌现,消弭,复又涌现,长久萦绕不去……
最后,楚维阳终是深深地按捺住了心中涌动的杀念,用一种乍一看起来熟识,但实则很疏远的目光,看向了谢姜与靳观。
如是稍稍有些凝固的气氛之中,终是谢姜缓缓开口道。
.五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只是笑笑。
不着痕迹的将话抹了过去,楚维阳抿着嘴,拢着双手隐没在袖袍之中,复又是那般颇显得疏离的姿态。
原地里,谢姜稍稍沉吟,在欲言又止之间,她似是又酝酿着甚么说辞。
可是还不等她继续再开口道。
侧旁的靳观许是从一开始便忍了许久。
他眼里浑没甚么过去的因果功过,在此之前他甚至不认识五毒道人这个人,可是就像是在酒会丹宴上,自己越众而出,要登坛与楚维阳斗法,几乎教人拦也拦不住一样。
没有甚么理由,他只是纯粹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五毒道人,心中便隐约生出一种近乎厌恶的疏离感觉来。
而靳观这个人也甚是简单,从修道开始,他几乎有太多的选择,是依循着这种没来由的预感而决定的,这些决定最后都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因而哪怕是早已经败在了楚维阳的手中,他仍旧下意识的不想要师姐与他继续浑说些装腔作势的怪话。
而随着靳观的开口,本有心想要再问些甚么的谢姜,遂也只能抿着嘴,就此做罢。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初时不答,只是很矜持的笑了笑,像是刻意的一样,一举一动间,在靳观的眼中将那种他所认为的展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靳观的养气功夫多少都有些被破去,无力维持这种镇定本身,一旁的谢姜都已经开始不着痕迹的伸手去攥他的臂膀的时候,楚维阳那喑哑的声音方才幽幽响起。
「这件事儿不难打听,策星山的道友便在其中呢,谢道友想加入,倒不是甚么难事,只是需得排在那几位道友的后面。
另外,贫道的地师与符阵之道,亦是在日夜进益的,若不是两位登门,这会儿贫道已经开始重新养炼那宝器了,因而,在论及起登坛演法的细节来,便不好与早先时混同一谈。」
而这样的羞愤感觉,也同样影响了侧旁的谢姜。
仓促之间,太多的细节教她无法反复咀嚼。
而且在心思慌乱之中,他们俩尽都未曾发觉到,伴随着楚维阳的双手拢着隐没在袖袍之中,已经有着某种无形无相的毒煞之气开始在静室之中弥散开来,愈发教他们无法思量的透彻。
这一刻,乃至于端坐在原地的楚维阳,双眸之中都有着些许的阴寒幽光闪过。
往后,他的立身之地,只要他想,就会是镇魔窟!
短暂的沉默之中,愈见得是两人越思量越迷糊的表情。
可楚维阳连这样思量的余裕都好似是不想再给他们俩。
最后的欲言又止间,楚维阳像是很不认可的摇了摇头。
而听得楚维阳了的出声催促,原地
里,谢姜两人只得将这般思量过程变得十分简练起来——
五毒道人这番回话,意思便是,确实需要一份宝材的价格,才能够与他登坛演***道。
而如果是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回报是自身道与法根基的磋磨与进益。
值得吗?
想来还是值得的,尤其是谢姜这般早就驻足在筑基境界巅峰许久时日,始终未曾窥见丹胎之路的人而言,哪怕于其上有纤毫的进益,都是值得的!
一念及此,靳观与谢姜复又对视了一眼,在那毒煞之气的影响之下,思量了之后,竟变得甚是果决了起来。
于是,等靳观一翻手的时候,便见一枚玉匣被他摆在了桌上。
话说到最后,靳观的说辞,也显得甚是没大有底气。
真个论及起来,法罗云英铜母,诚然是无上宝材品阶,可那是对于剑修而言,以此法养炼剑器化成剑丸丹胎,最是合宜不过。
可是对于剑修之外的人而言,这铜母,便显得鸡肋了些,少有能再炼入别的宝器之中,有如剑丸一般圆融相谐的。
而原地里,楚维阳愈是心神悸动的同时,便愈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来。
楚维阳咂摸了一下嘴,像是有很多尖酸刻薄的话想要说,可许是见得已经谈到了这个份上来,不好再与人恶语相向,但看向两人的目光之中,仍旧透着些不满。
楚维阳那眼眉像是会说话一样,教两人只一眼看去,便洞悉了他的心思。
似我这等散修,哪只眼睛看得了像是会懂剑法的样子?
也正因此,连带着靳观的脸上都露出了讪讪的笑容来。
终于,楚维阳还是犹犹豫豫的抬手,接过了玉匣。
话音落下时,是连带着谢姜都露出些许不大好意思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