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楚维阳的身上显照出属于钟朝元的神念气机的时候,冉靖便已经深信了眼前的人,便是自己的嫡亲师兄。
与此同时,那悬照在冉靖泥丸宫内灵台上空的金丹符诏,也随着气机感应,洒落了几若无尽的灰黑色幽光。
那是道与法的共鸣,是来源自一位金丹大修士气韵的认可与盖棺定论。
一念间,冉靖心神激动,咧着嘴,几乎要大笑,几乎要尖叫起来。
可下一瞬,随着楚维阳的手带着重重的力道,狠狠地摁在冉靖的肩膀上,倏忽间,又听得了自己师兄那甚是焦急的声音,于是,冉靖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反而懵在了原地。
他颇有些疑惑不解,不明白自家师兄的焦急源自于何处。
可还没等他温温吞吞的将话说出口的时候,楚维阳这里,便已经是连珠炮弹似的,将话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
如是一通话,等楚维阳说罢,落到冉靖的耳中时,几乎教冉靖的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这一闪瞬间,他再看向楚维阳这里,只觉得不只是外相的变化,连带着自家嫡亲师兄的行事风格与心性,尽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仍旧有着往昔时的肆意气韵,可倘若是昔日的师兄,只要有着与人决死的胆气与心魄,便绝对不至于将这背后的鬼蜮伎俩、阴谋算计,尽数都推演到这般洞观全貌的地步。
可是这样的困惑刚刚从冉靖的心中涌现出来,旋即又被冉靖抹去。
思量来,有这样的变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早先是冉靖随侍在离恨宫大长老的身侧,一来二去,也算是知晓了师兄这里的遭遇。
他无从猜度,一个人在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连魂魄真灵都被封禁在了鬼符之中,复又侥幸挣脱出束缚,反向夺舍了另外一人,得以于尘世接续生路之后,该会有怎样的心路历程。
但冉靖能够明白,反复越过生与死,那无边的恐怖之中,带给人的一定是发源自根髓处的蜕变与升华。
有变化是正常的,没有变化才不正常!
甚至,冉靖觉得,这一桩生与死的蜕变,实则更教自家师兄的行事方式也成长了许多。
一念及此,冉靖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遂松开了摁在冉靖肩膀上的手,他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起先时是抿着嘴沉默着,最后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短暂片刻间的繁复思量,楚维阳仍旧有些不明所以。
但想来,这一切都可以归咎到大长老的安排上去,反而倘若楚维阳这里不收下,倒要让冉靖心中生疑。
一念及此,楚维阳遂熟稔的伸手接过来,甚至先是将那螺壳轻轻地在掌心掂了掂,也没从其上觉出甚么来,便这般径直将其收入袖袍之中去了。
做罢这些,冉靖也才像是去了心中的事情,倏忽间松弛下来,可再看向楚维阳的时候,神情之中却满是不好意思与反复纠结的神情。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深信,
是自己的冒失举动,教师兄的藏匿身份也变得不安稳起来。
既然又无法选择一同回返靖安道城,端看着师尊的安排,也是通师兄一样的意思。
那么事情就须得想办法弥补。
一念及此,冉靖便看向楚维阳。
听得冉靖这里将心中话一说,原地里,楚维阳也沉吟了起来。
楚维阳也在真个思量着该如何,事实上,在被冉靖找上门来之后,便意味着麻烦事情已经生发,并且缠绕在了楚维阳的身上。
阴冥鬼煞之道的术法也不是万能的。
神通不敌天数。
在楚维阳的眼中,他深信着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是谎言,就一定有被戳穿的一天。
可是,为了让冉靖相信自己的身份,楚维阳已经撒过了一个谎;现如今再想要好生收拾、弥补其中的首尾,他便不得不再撒另一个谎。
前世今生,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来着,生生是命数使然,教我不得不这般做。
如是感慨着,楚维阳遂一手捻着下巴,用一种颇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冉靖这里。
说及紧要之处,楚维阳的声音愈发的低沉下去,而仔细的静听着楚维阳的话,原地里,冉靖脸上满是肃穆的神情,不时间,更是对着楚维阳连连深信不疑的点着头,似是将一字一句尽都记在了心中。
解决不了麻烦事情,这天下之大,难道还躲避不了麻烦事情么?
跑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