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日近傍晚,宽阔的庭院里,楚维阳与杜瞻静静地端坐在院落中的小亭里。
正北面的房屋门扉紧闭着,在服下了静心安神的宝丹之后,青荷早已经沉沉地睡去。
当然,这会儿杜瞻的神情也不大好,正拿着一壶丹酒,与楚维阳散漫的对酌起来。
丹浆入腹,楚维阳这儿炉灶火一烧,登时间便炼成了纯粹的法力,反而是杜瞻,这会儿面容通红,配合上那满是血丝的双眸,已然露出了几分醉意来。
原地里,楚维阳稍稍沉吟之后,便不打算再去问那神宵宗修士的跟脚,依照杜瞻所言,非是嫡传的寻常弟子,没甚名号,说来与道城中寻常修士也没甚么分别,再问杜瞻,只怕也问不出甚么来的。
一念及此,楚维阳遂将此事放在一旁,接下来,两人推杯换盏,多是杜瞻散漫的说着,而楚维阳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然间出声附和一两句,然后又沉默下来。
事实上,楚维阳和杜瞻都很清楚,那些话本身并不重要。
对于杜瞻而言,他只是迫切的需要说些甚么,需要在说些甚么的时候,有一个安静听着的观众。
而楚维阳沉默着,更多地是在喟叹,喟叹源自于杜瞻身上的变化。
他几乎是亲眼看着一个纯粹且天真的丹宗道子,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是变化,而不是成长。
盖因为连楚维阳也说不出来,对于走丹道的杜瞻而言,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直至月上中天。
当各自的最后一杯酒被楚维阳和杜瞻一饮而尽之后,楚维阳起身,送着杜瞻走到了庭院的门扉处。
直至这会儿,夜风徐徐,方才稍稍送来了些凉意,教杜瞻稍稍清醒了些。
似醉非醉间,杜瞻半低着头,忽地开口,声音低沉、含混的教人听不清楚。
说及此处,杜瞻又偏着头,看了眼北面的房屋,继续开口说道,
话说到最后,许是受了夜风,凉意带来的清醒烟消云散
去,杜瞻这里愈显得脸颊通红,再抬头时,已是醉眼朦胧。
这桩消息让楚维阳很是意外的愣在了那里。
但是关乎于白玉毒蛇,事实上早在许久之前,楚维阳便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在刻意的压制着玉蛇朝着更高境界的跃升。
这不,不少杂役弟子都曾经听见过有雷鸣声从山顶的道宫内传出来,这一定是丹霞老母动了怒火的表现。
可谁教淳于芷又是大师姐呢,换做是旁人,依着丹霞老母的脾气,怕是已死的不能再死,唯独是大师姐好生生的活到如今,前阵子听说又跑去道城散心去了。
这不,彻底撂了挑子,这一回***只得由丹霞老母亲自来。
只是渐渐地,那些山门里年轻的小辈不禁嘀咕起来,怎么老母亲自登台,声势还不如大师伯?他们打从入山门开始,修行的道与法,几乎都是由淳于芷传授的,彼时九叠符阵于漫空中悬照着,淳于芷趺坐其上,凝炼而圆融的光晕悬在脑后,其中有神华洞照偌大庭昌山。
可偏偏这会儿看去,庭昌山层叠的雾霭之中,只能看到山巅处有丹霞老母枯瘦的身形凌空盘坐。
没有符阵,没有镜轮,没有神华洞照。
许是唯一的神异,便是那苍老的声音混在法力之中回响于山门之间,可这样的声势,寻常筑基境界修士便也同样能做到。
这样一想,许是那凌空盘坐的丹霞老母的枯瘦的身形,便只留给人的印象了。
不止一人想到了这里,可是没来由的,他们随即惶恐起来,只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于不敬,反复的惊惧与惶恐之中,那苍老声音里阐述的甚么元理幽深的意蕴,也尽都被他们忽略去了。
良久的时间过去。
幽寂的庭昌山中,层叠的云霞遮罩下,丹霞老母苍老的声音方才再度响起。
话音落下时,漫山遍野静听的诸修,才倏忽间像是从梦里惊醒,原本一个个石雕泥塑也似,这会儿尽都活了过来,抱拳拱手之间,山呼海拜的声音响彻云霄。
诸修诵念声不绝,轰隆恍若雷鸣一般。
山风呼啸而过,卷动着漫天烟霞,交缠成更好看的斑斓颜色。
山巅悬空处,丹霞老母兀自吐了一口浊气,再看去时,那苍老的脸上,竟也有了几分红润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