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张千里和王启年都是文人，在持刀的武人面前，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得穿了官袍，跟着他们去了。来到南城门外，此地已经清出了一片空地，摆着几套桌椅，目前只有年轻的定海伯谷雨端坐在那里。不远处有精锐士卒侍卫，远处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站着。张千里和王启年对视一眼，心中一起想到，这谷雨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在你持刀的手下面前，我们暂且忍耐，到了你面前，大家都是朝廷命官，怕你何来？来到桌子跟前，谷雨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张千里，你在金陵当郎官的时候，家人五人，仆役十八人，结果到了藤县之后，已经有家人三十八人，仆役二百人，这么多人都指着你发财啊？呵呵，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但是你要知道，有的钱能碰，有的钱不能碰，离京前，沈追没教给你吗？”此言一出，张千里顿时脸色发白。谁不知道沈追是个清高的人，要是他知道自己敢这么干，那自己也别干了。边上的王启年冷笑了声，还没开口说话，谷雨抬起手指着他说道：“本官设卡收税，是为了给宫里赚钱，王启年你个混帐东西，贪财迷了心昏了头，这钱你都敢来沾手，据我所知，高湛高公公身上挂着太仓令大使的职务，他答应你这么干了？”太仓以前属于公家粮库，但是大梁建立之后，太仓成为天子私库，而真正的公家粮库则改名公仓。这太仓令王启年虽然属于文官，但本身属性却归宫里管，以前的太仓归大宗正管理，自从梅岭一案之后，皇帝令高湛兼任太仓令大使，负责管理太仓。是以王启年脸色立刻变了，身子也弯了些，谷雨冷声说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碎，居然敢假扮官差，私掠税银，敲诈客商，简直罪大恶极，本官要明正典刑，斩首示众，让你们两人现场看看，给我长长心，收收胆！”说完一挥手，身边的亲卫立刻大喊道：“大人有令，斩……！！”两人赶紧转身，就看见几十个武士手起刀落，远处的围观着惊呼连连。因为武士们动作高度统一，几十颗人头一起落地，场面震撼至极。张千里和王启年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不约而同尖叫，然后一起摔倒在地。“哈哈哈哈……”围观群众顿时有人大声笑了出来。谷雨看也不看两人，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运转内力，大声道：“敲诈勒索者，斩！假冒官差者，斩！闹事添乱者，斩！诸位放心，藤县开埠，是让大家安心发财的，，只要你依法纳税，照章行事，就什么也不要担心，这样无知的蠢才匪盗，来一个，藤县杀一个，请大家放心。”说这话，谷雨冲着周围做了个揖、围观群众顿时有人叫好不已。张千里依旧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但王启年却跳了起来，大声道：“司马雷呢？太尉府的公子司马雷呢？”“那小子第一个被本官所杀！”谷雨语气淡淡。“什么？”王启年惊骇莫名：“司马太尉家的公子你也敢杀？谷雨，你太嚣张了。”“你可以现在就给太尉写信，我看他们敢怎么办！”谷雨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此时王启年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叫道：“谷雨你个千刀万剐的杀才，你连司马公子都敢杀，到时候不只是太仓，整个宫廷衙门，太尉府都会和你没完！”他还要继续叫嚷，谷雨已经闪身来到他面前，还在那里跳脚，谷雨在桌子那边用手一撑桌面，整个人翻了过来，还没等这两人反应，挥手一巴掌扇在了王启年的脸上。“杀司马雷又如何，你再啰嗦一句，本官连你一起杀了，扔娄江里面喂鱼！我看不管是宫廷还是太仓，谁会给你一个垃圾报仇！”说完不屑的看了眼，扭头就走。结果王启年直接软倒在地，浑身打摆子。周围士兵收拾尸体，打扫场地，疏散人群，每一个管他俩的。人群渐渐散去，王启年也停了打摆子，旁边的张千里长叹一声，伸手将他扶起，叹道：“王大人，暂且忍耐，这杀才折腾不了几天，过几天上差到了，那时候一切见分晓，任他武功天下无敌，又怎么能抵抗整个大梁朝廷的碾压！”……元佑六年二月十八，金陵春闺之试开始，而由中书舍人朱刚烈为首，靖王府战将列战英为副，刑部、兵部、户部、大理寺、禁军还有宫内的宦官组成的联合查办队伍抵达藤县，当地的户部吴郡司和太仓令出城三十里相迎，热络之极——朱刚烈和列战英只是负责带队，具体业务自然由各部的事务官负责，这些人都是三四十岁，出身清白，能力不凡，前途无量，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标准官员模样。大家联合查办，自然没什么谁高谁低，彼此之间没什么利益的冲突，临刑前又得了这样那样的交待，大家自然是一团和气。几乎所有人在路上都痛斥谷雨，只有宦官内监郎掌司赵有亮沉默不语。不过这也难怪，谁都知道皇宫内的宦官说话最管用的事太监总管高湛，他一向沉默是金，一切以陛下心情为准则，他不说话，那自然是最为稳妥，所以众人也不想多逼迫他说什么。……联合查办队伍来得这些人可是京官，而且手里都有这样那样的实权，不好得罪。但主角谷雨却压根没露面。一行人顿时恼火不已。“谷雨此人真真是狂妄，虽说少年，可也是娶了郡主，当了郡马的人，怎么还不懂这应对的礼节规矩，土棍猎户出身，纵然武功天下第一，会做几首诗词，但仍是粗鄙！”“在金陵，听闻这谷雨将藤县地方刮地三尺，我还有些不信，觉得他不敢过火，可现在看看，果然是民不聊生。”因为众人都是骑马，由仆役牵引，赵有亮一直在马上闭目打盹的样子，闻言正眼看了一下，只见两侧热闹喧嚷，临街的宅院都是开了店铺，就算没有开的也在那里翻修整饬，为将来开店做准备，怎么说个民不聊生。不过没人注意到他，赵有亮又闭眼打盹了。“那谷雨在京师的时候就是目无法纪，横行霸道，据说直接打上安远伯的府邸，抢了妙音坊的宫羽，来到这藤县，自然更加狂妄，胡乱折腾，当真是民不聊生。”又有人道：‘这个谷雨也该倒了，藤县市舶司大好局面，大家应该都有分润，便是陛下、靖王也不会多说什么。’“哈哈哈……”众人一起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