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风吃完油饭团,擦干净嘴和手,四仰八叉倒在榻上,又烙饼似的翻过来趴着,打了个哈欠。
女眷们敬了她许多杯果酒,炭火一烘,酒气便翻涌起来,让她犯困。
但她不想睡,哥哥就在她身边,她还想说说话。
大黄狗躺在地上,也随着她的动静慢慢摆尾巴——程府的嘈杂令它不得不出走。
莫千澜摸了摸她的脑袋,屋子里炭火烧的太旺,她脑袋热烘烘的冒着潮气,道:“往里面去一些,没这么热。”
莫聆风往塌里滚了一圈,然后又滚了出来:“一样。”
莫千澜起身出去,让人把把后头的窗户打开一小扇,一股冷风曲折着吹进来,经过屏风、隔扇,化作微风,吹散屋中燥热。
他加一件披风走回去:“现在还热不热?”
莫聆风道:“没那么热,你冷不冷?”
“不冷,”莫千澜拿起火箸,将火堆掉一些,“李一贴最近丸了不少药丸,吃着没那么怕冷。”
莫聆风立刻龇牙一笑:“他的医术一定更好了,只是他那个徒弟没长进。”
莫千澜放下火箸,坐到榻边,后背倚靠着板壁,一下下抚摸她的右肩:“他那徒弟也很不错,只是从千到百容易,从百到一却难,和做学问是一样的道理。”
莫聆风拽过他袖子垫到脸颊下,嗅着衣裳上苦涩的药味和沉香气,脸在柔软的衣料上蹭了蹭:“哥哥,我唱个石州令给你听。”
莫千澜想忍住一串咳嗽,却没忍住,压低声音咳了几声:“好。”
“雨急云飞,惊散暮鸦……”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翻个身,彻底没了动静,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莫千澜低头看她,就见她脸颊酡红,已经睡着了。
“阿尨。”他轻轻唤一声。
莫聆风没有回应,他坐了片刻,忽然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妹妹啊。”
莫聆风醒来时,已经在长岁居,殷南睡在隔间,听到微弱动静立刻醒来,猫一样走到莫聆风身边。
大黄狗卧在熏笼旁,懒洋洋扫一下尾巴。
莫聆风赤脚插进鞋里,弯腰提起鞋跟,起身穿上外衫,罩一件鹤氅,看一眼刻漏香,竟已是亥时。
她去隔间净手洗脸,随手从桌上捡一块糕点吃下去,打开门,悄无声息站到廊下。
丫鬟和奶嬷嬷睡在耳房,奶嬷嬷年事已高,呼吸声沉重,在廊下也能听到。
她走下石阶,风吹动廊下红灯笼,让她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上一次在府中毫无心事的夜游,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莫千澜没有醒来时,她做任何事,都是满心惶然。
她呵出一口白气,打开院门,殷南好似一个幽灵,坠在她身后,不言不语,习以为常。
灯火让梁枋上沥粉贴金的彩画晕开,赤色廊柱颜色暗沉粘稠,翘起的檐角如同一把乌黑弯刀,直刺黑蓝色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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