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的太久了,灯油也跟着耗尽,屋中顿时陷入一片无边黑暗,他坐在椅子里没动,任凭黑暗吞没了自己。
翌日清晨,宽州又是忙忙碌碌,大街上人来人往,邬瑾迎着清凉晨风走去州学,还未进去,就见州学门外,已经聚集许多文人。
邬瑾迈开脚步,刚要往里走,身后忽然传来程廷的喊声,不等他回头,程廷已经到了他身边,攥住他一只手,拽着他往后一拖:“走。”
邬瑾一愣,脚下随着程廷而走:“去哪里?”
“走后面。”程廷一阵风似地卷着他一直到了书院角门,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邬瑾听到了程知府传出来的爽朗笑声。
程廷不由分说揪着邬瑾衣袖上了台阶,推开门,一鼓作气走到程泰山跟前,叫了一声爹,见两位院长也在,赶着上前叫了院长。
邬瑾紧随其后,一一行礼,程泰山不动声色看他一眼,目光似有安抚之意,继续向前走去。
程廷冲他一扬下巴,挤眉弄眼,指指爹,又指指邬瑾,意思是自己的爹就是他的爹,程知府偶一回头,就见自己儿子在邬瑾身边手舞足蹈,像只猴似的抓耳挠腮,立刻手痒起来。
州学院长姓米名应宗,刚过五十,样貌很富态,然而穿的很出尘,一身道袍,手里拿把折扇,慢慢摇动,扭头看一眼邬瑾,忽然道:“昨天斐然书院四个字,是你写的?”
邬瑾垂首答道:“是。”
米应宗赞叹道:“笔力了得,既有天赋,又有苦功,师从是谁?”
邬瑾如实答道:“是莫节度使的幕府,学生在那里做斋仆时,有幸得到过指点。”
“好,做学问就当如此,无论何处,都能向学,”米应宗晃着扇子往学斋二堂走,一边走一边对图南书院院长道,“老叶,书法上,州学先胜一筹,没意见吧。”
图南书院院长叶书怀同样道袍折扇,身形瘦削,眉间一道深深印痕:“没意见。”
几人连说带走,一路走至斋学院落之中,昨日已经布置得当,天棚纱遮去大半日光,庭院之内,草木丰茂,清风迎送,既宽阔又清爽。
学子们早早到场,两个学院学子分坐于东西两侧,互相说话谈笑,还要隔空叫喊几句。
又有观战之人,拥在二门之外,伸长脖子看两侧粉壁上的大字,虽不会写,但是会动嘴,免不了指指点点,各抒己见。
一时间州学之内嘈杂万分,待到两位院长和程知府联袂而至,又是响做一片,纷纷起身行礼。
邬瑾和程廷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走向座椅,几个学子小声招呼,疯狂摆手,把他们二人簇在正中。
又过一刻钟,王知州与宽州几位司官姗姗来迟,众人少不得重新起身行礼,官员与院长们再度闲话,院落中嗡嗡之声响而不绝,沸反盈天。
待到一应人等到齐,聒噪之声渐止,刻漏香上辰时过半,铜球落在铜盘之上,发出浑厚之声,一声锣响,文会正式开始。
两侧学子、教谕、讲郎起身,侧身面向前方,两位院长立于正中,官员以程知府和王知州为首站在一侧,也都看向庭院正前方的屏风。
屏风之上,悬挂有圣人画像。
两位院长相互一揖,从一位教谕手中接过长香,插在香炉中,向圣人长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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