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扭身让祁畅去倒热水,同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等热水来了,起身去拧了个帕子,递给程廷,让他仔细擦了把脸。
程廷洗干净脸,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缝。
邬瑾拿走帕子:“把外衫脱了。”
程廷依言脱去外头的对襟长衫,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哭出了满身的汗,他吸了吸鼻子:“邬瑾,我觉得聆风说的对。”
邬瑾将外衫交给祁畅挂上,给他擦药:“你以什么身份去做?”
“我——”程廷张口结舌。
邬瑾继续道:“你大姐是许姑娘好友,你不是,你冲去湖州,为她出头,为她杀死丁少爷,对她而言,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一旦留下任何把柄,就是私相授受,足够外人去逼杀她。”
“聆风办事,不会留下痕迹的。”
“就算干净利落,许姑娘守寡之后呢?她是要在丁家守寡还是要回娘家改嫁?许夫人肯不肯让她改嫁?若是逼迫她在丁家守节,她年纪轻轻,又无子嗣,日后的路也艰难,你又要怎么去助她脱离苦海?”
邬瑾这一连串的问话,砸的程廷头昏目眩,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些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下意识的,把许惠然当做了莫聆风,却忘记了她们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路。
他感觉到邬瑾的手在他后脖颈处擦拭,一下一下,有条理有章法有力度,是一只可以让人信任和倚靠的手。
“邬瑾,”他向后一把攥住邬瑾的手腕,“我不能袖手旁观。”
一想到许惠然的处境,他就感到寒气凛凛,连许夫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邬瑾拍开他的爪子,给他擦完药,走到净架前去洗手,右手拿起白色巾帕,将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干净:“要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将帕子换一只手,同样的擦干净右手,他走回桌边坐下,将目光转向窗外。
外面时有风动,也时有雨动,山鹛躲藏在树冠之中,偶尔发出一声低鸣。
莫聆风站在树冠下,正低头看殷南拿回来的名册。
他收回目光:“要拿住丁家的把柄,不是小打小闹的把柄,要足够让许夫人和丁家妥协,如此一来,许姑娘才有的选。”
程廷皱眉:“可是隔得太远了,怎么去找他们的把柄?”
“你可以从许夫人开始抓,再送信去湖州,让许姑娘自己留心,但是不要露出痕迹。”
程廷皱眉思索半晌,忽然站起身来,眼睛里有了亮光:“我有个朋友,跟我说起过许夫人在外面的生意!”
他走到屏风前,取下让程知府抽破了的外衫套上,着急忙慌往外走:“我这就去我大姐夫家里,让我大姐写信。”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扛起自己那个大包裹,再次出了九思轩。
邬瑾起身,面对着窗户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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