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离停下来,靠着一棵松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二十年来,虽然他一直都在菜园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劳动,使身体一直都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可是,像今天这样长时间的奔跑,他还是有些吃不消,不知道是因为他真的老了,还是因为……
周围很静,头顶有不知名的鸟在鸣,草丛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啾啾。
在啁啾的鸟鸣和虫子的啾啾中,好像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哗啦,哗啦……是风吹松叶林所掀起的松涛声?还是……是流水的声音?
宋秋离的精神猛然一震,他的肚子虽然已经干瘪了,可是,流水的声音却仍然像是仙乐般地传进他的耳朵。
虽然萼,可是,他更渴。
清凉的水也一样可以让他重新焕发活力。
他抖了抖精神,朝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奔过去。
在奔走了大约半里的路程之后,他忽然发现松树已经不是那么的浓密,已经有稀疏的阳光洒洒地落了下来。
他终于走到了这迷宫般的松林的边缘。
而在松林的旁边,正好有一条小溪正在潺潺而流,溪边虽然落着厚厚的松针,可是,溪水依然碧绿清澈,犹如流动的果冻。
宋秋离精神一震,走到溪边,清澈的溪水映着他的影子。
二十年的劳苦的体力生活,确实已经让他改变了许多,改变得甚至连他自己几乎都认不出自己了。
二十年前的他,年轻,英俊,骄傲,自负。
二十年后的他倒影在水中的影子,眼角处已经有微微的皱纹,显现出疲老的状态,满身的风霜之苦。
可是,他的眉宇之间的棱角依然英挺,骄傲之气已经收敛,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是稳重和成熟。
他蹲下身去,捧起溪水往脸上倾倒下来,清凉,舒服,随即浸透了每个毛孔,犹如破茧而出的新生。
将脸完全浸透之后,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拔掉塞子,小心地倒出一些犹如胶水般透明的物质在手掌心。
然后,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均匀地涂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是女人打胭脂那样,在脸上轻轻地打着旋儿,让那种物质覆盖整个面孔,然后,用水慢慢地清除。
等到泡沫完全被清除之后,他的脸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脸上的那层苍老的皮肤开始慢慢地脱落,脱落……就像是刚刚结束冬眠的蛇开始蜕皮那样,一块一块的。
然后,他又捧起水倒在脸上,重新冲洗了一番,将那些完全脱落的死皮完全清洗掉,就像是在揭掉自己已经戴了整整二十年的面具。
水中立刻映衬出另外一张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这张脸同样年轻,英俊,眉宇之间仍然显现出骄傲,自负的神情,这是一张与宋秋离完全不同的面孔。
这张脸在二十年前曾经轰动江湖,可是,就在大家以为他要代替剑三十成为新一代的剑神的时候,却又突然消失了。
当白轻候看到这张熟悉而坚挺的面孔的时候,不知道会有何种表情……
在经过了二十年的隐藏之后,宋秋离似乎对自己仍然还能保持着自己原来那张仍然年轻的面孔很满意。
他忽然将全身的衣服慢慢地脱下来,包上一块石头,扔进水底,随着面孔的恢复,随着这身衣服沉入水底,宋秋离这个人也就要从江湖中彻底消失了,就像是二十年前的白轻衣突然从江湖中消失一样。
他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种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兴奋的表情,然后,像是即将翱翔于九天的苍鹰那样张开双臂,跃入清凉的溪水中。
二十年的劳动,虽然让他的皮肤略显得粗糙和黝黑,可是,却更加健壮了,荡漾着男性的魅力。
他仿佛是想用溪水冲掉残存在自己身上的这二十年的晦气。
然后,跳到岸上,换上的虽然只是一身粗布的衣裳,可是,穿在身上,却仍然显现出万般的坚毅,潇洒和骄傲的神情。
看着溪水中涣然一新或者说熟悉,或者说已经陌生了的倒影,宋秋离忽然笑了起来,站在岩石上,忍不住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是他运用几十年的功力从腹腔发出的,因此,听上去是那么得悠扬,那么得惊人,深沉的回声在谷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