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朝霞渐起，兄弟二人看了一会儿，接着依样画葫芦的俯身趴下，摆好姿势。两人不曾练过任何的内功心法，自然是喷吐不出那样的气息，只是呼出的热气在身前不过一尺，便已经消散殆尽，并且丝毫没有李院师的白蛇吐信般的凝练之感。

这姿势坚持了一会儿，胸口便生出压抑之感，呼吸不如平时盘膝静坐时的顺畅，不觉间变得短促起来。也许是初次习练的缘故，不过哥哥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如此这般算是偷师学艺，毕竟不曾经过师父对弟子般的言传身教，没有练过修行的法门，这样练很是可能出问题。

只是，经过最初的盘膝打坐，以及那套拳法的修行，至今将近一年了也未出现什么问题，甚至经过这般的起伏行进腾跃翻转的练习，以及静心打坐，自觉身体隐约间仿佛精气神十足，也不知是这拳法的关系，还是初生牛犊气血足。总之，暂且归功于此。

无奈，此时双颊涨红的弟弟天行已经趴下缓气，方才隐隐见好；哥哥天乐想要有所坚持，无奈身体极限，终于也是趴了下去，深深换气，才感觉好转。再看龟首那边。

李院师依然维持着那数尺的白练气息，好像从未间断，且愈发的凝练了，细细看去，那道白气上隐约间似乎裹挟上了一道紫色的气息，最终随着李院师的呼吸连同那道紫意被鲸吞而回。

天边的红霞越发灿烂了，仿佛随时露出其后朝阳的脸颊。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尽量保持呼吸自然。”又继续玄龟的样子，继续呼吸吐纳。若是依然不行，坚持不下去的话，哥哥一定带头放弃。既然兄弟都是修行的门外汉，那么对于门外汉而言，浅尝辄止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偷师方式。万一偷师不成，反而练得走火入魔，却是后悔无门了。只是看了李院师吐气吞云那神奇的一幕，两人便知道这法门的不凡了，若要兄弟二人就此放弃，却也是千不肯万不愿的，因此，“呼吸自然”也成了他们唯一的习法之门了。

话虽如此，只是，心虽愿，天不遂人意。

那压抑之感不觉间又再一次涌上心头，呼吸从起初的深长，再一次变得逐渐短促起来。虽说呼吸自然，呼吸自然，呼吸本自然，越是在意，越难自然，在意往往刻意。世间法，最简单的是自然，最难的，往往也是自然。

兄弟二人只觉看着东方的天宇，周围的花草树木，山峰云雾，那些分明在眼里，却又不在眼里；四围山间的雀鸣鸟叫分明在耳里，还有更远深山中的兽吼，耳畔的风声，听不得清晰。一切皆是模糊，只有呼吸，深促的呼吸。仿佛升腾起一股令人无力的黑暗。

红黑浸染的东方天际隐约透露出一点金光内隐的红色光点，渐渐地放大，宛若雨后春笋即将破土而出，又像蛋中幼兽破开一点，透出一点天光，窥探世间。隐约间，那降世的红色光点透露了一道金光扫视了人间大地，，仿佛也驱走了兄弟两人眼中的黑暗，渐渐的，两人的目光只有朝阳初升的天际，那渐渐的变大变扁圆的光点，逐渐变大，变得愈发圆润，某一刻天光耀世，宛若仙佛天降，金芒逼人，令人不能直视，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后，太阳出世，天地之间，正大光明。

直到此时，兄弟二人依然保持着玄龟探日的姿势，呼吸也十分自然顺畅，毫无抑郁之感，日出之时的那一缕东来紫气，也有些许随着兄弟二人的呼吸被摄入体内。只是此时二人全息自然，不觉外物。浑然不曾察觉一旁的龟首之上，李院师对于那天地之间紫气的摄取宛若鲸吞海吸，金光之中，几乎明眼可见那天地中的紫意。

终于，李院师吸摄完毕，又稍稍一番吐纳，便缓缓飘起身来站好。又似漫无目的的看了一眼四周，面带笑意地转身离去。

而对于这一切，兄弟二人自是丝毫不知的。

两人的呼吸，那从鼻中长吐而出的白色气息逐渐变得凝练一些了，姿势看着也自然了少许，隐隐有几分与此间山石同化之感，隐隐有方才李院师天人合一的情形几分相似。

这样的状态似乎与传说中的悟道状态有些相像。对于入道修行之人，悟道之境，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悟道所得不可估量。进入悟道境界的时间越长，好处越大，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会有巨大的突破，福至心灵。对于凡人而言，就连听闻之人也是稀不胜稀，这样的遭遇，更是千万中无一的。

偶有当代大儒，学究天人，学贯古今，入宗问道，开一派之先河，成一脉之新祖，终为一代文宗巨匠。

悟道之时，心神合道，通天彻地，外界却风雨不惊，就如此这般。

入道难，出道易。哪怕只是外界不经意间轻微的一声咳嗽，在人听来也如滚滚雷霆，令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