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在这里毁了棺山?”
娄何摇摇头,将身上的鳞甲卸下丢在路上:“阵法在山顶,有修士守着,一会儿会是好一场恶战,这里只是半山腰。但你等等,我先办些事。”
他边说边走到路旁。
路旁就是悬崖,虽然整座棺山似乎都是用神通以石材塑成的,可石缝里仍有些草顽强地探出头。如今是夏季,开了,粉粉白白星星点点地缀在绿叶里。
娄何蹲下去,在一丛点地梅中仔细挑了些没有缺瓣的采了一把,转过身:“走吧。”
许许多多的木棺架在山壁上,但在木棺之间、道路旁边,还有一个个狭小的入口,只能叫人低着头进入。
娄何往前走了几步,稍一矮身钻入其中一个。等他往里面走出三四步,李无相也跟了进去。
里面是石室,两侧也全架着棺材,上下四排。往深处看,即便以他的目力也不见尽头,可能是将整座山都挖透了。
娄何的脚步很快,李无相则边走边走数。等数到了最底下那一排的第三十一口棺时,娄何站下脚。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在棺材盖上稍稍一扣,也不知道按动了哪里,棺盖就往一侧滑开了,露出里面躺着的人。
是个女子,面容栩栩如生,很漂亮,仿佛只是睡着了。但手脚都被细细的银链拴着,额头和胸口也都嵌着绘有符咒的银牌,似乎是长到身体里去了。
娄何看了她一会儿,那一束点地梅放进棺材里。李无相稍稍往前走了半步,看到这是第七束——旁边别的六束都已经干枯得快要粉碎了。
“这就是我妻子。叫罗溪。”娄何看了她一会儿,低低地说,“每回过来我都给她放一束。她喜欢的倒不是这个,但也不好找别的了。”
“曾跟你说过吧,我当初离开棺城就是因为她。吴蒙也觉得我是因为她,所以他想不通。”
“呵呵,他想不通是对的,因为只是个借口罢了。我之所以离开棺城,其实是因为知道了金缠子、广蝉子、幽冥卷的事。”
“我这人从前是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是世上少有的天才人物。我这样的人物,将来就不该屈居人下。所以在真形教修到了合道、飞升了妙境又能怎么样?妙境里的祖师一大堆,还有不少飞升之前就比我强的,之后又受了门人那么多的香火,应该不知道又强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说,飞升有意思吗?在阳间伏低做小,到了妙境,可能还要伏低做小——只见真形教的弟子们请祖师,没听说过谁请什么曾经飞升了的长老的。其实那些长老的牌位,过了五代都不供奉了的。”
“所以我那时候是想要做真仙,觉得能修成真仙的话,在真形教还是剑宗都没所谓。我因此才走了——吴蒙觉得我是因为她。”
“可是我是出了教区之后,又过了这些年,才慢慢想起她来了。这么想一想,就实在觉得当初也该带她走的。她跟棺城里别的女子都不同,倒很像是教区外面的那些,敢爱敢恨。只是我每次想到她,就想起她被吴蒙的人带走的时候——那天我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唉,也是从那之后,我才慢慢觉得,六部玄教实在不该存在在这世上。”娄何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脸,但又放下了。
“好了,走吧。毁了这棺山,也叫她解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