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春:
秋娘着人打点了一桌小菜,卤味,熏肉,小炒及凉菜四拼,又上一坛西川的米酒,俱是张慕小时爱吃的。
孙岩却不忙唤小倌儿上来,亲自给张慕斟酒,孙诚则在门外守着,未几在廊前巡了一圈,挨个敲开左右两厢的门,里头都没有人,于是回来朝孙岩点了点头示意这处安全,反手带上门。
“慕哥。”孙岩和颜悦色道:“多少年未曾喝过家乡的酒了。”
张慕凝视琥珀般的酒,有股淡淡的香甜味,答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一场兄弟,别害我。”
孙岩笑道:“怎会害你,我这是救你。”
张慕置之不理,朝自己碗里挟菜:“救我什么?”
孙岩添上酒,叹了口气道:“我看殿下,竟是对你颇有些依恋之色。”
张慕心中一动,乌木筷微有点颤,一个鹌鹑蛋捏不住便滑了下来,随手拾起朝嘴里扔了,淡淡答:“没有的事。”
孙岩道:“太子身边,唯你一个信得过的,他全心全意依恋你,你又如何待他?”
张慕不答。
孙岩笑道:“慕哥,你与嫣儿情同兄妹,上京那天她还在念你,不知你去了何处,你说过,以后会送她出嫁,她自七岁起就想着这事。”
张慕停了咀嚼,二人陷入沉默,许久后张慕问:“她还好么。”
孙岩不答,反道:“且不提你,也不提嫣儿,只说殿下。这事若成了,来日你便是大虞的功臣,你常伴君侧,一路扶持太子长大,更是亲手将他扶上銮椅的人……”
张慕打断道:“是他的能耐,愚兄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孙岩置之不理,续道:“假使真有那一天,殿下总得成婚,立后,你又该如何自处?须知人言销骨,到时候,朝臣们该如何议论你?你纵不在乎,他们又该如何议论陛下?殿下不在乎,当殿下成了陛下,是否也能多年如一日地待你?多年如一日的不在乎?”
“你忠于谁,慕哥?”
“你忠于先帝传下来的大虞,还是仅仅忠于龙椅上的那人?这里头的忠诚,又有多少是给殿下的,多少是给大虞的,多少是给苍生百姓的,多少是给你自己的?慕哥,愚弟不忍见你无所适从,劝你一句悬崖勒马……”
张慕:“不必再说。”
张慕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而后手持筷子微微颤抖,开口道:“昔时我鹰羽山庄尽毁,承蒙先帝不弃收留,对殿下从未有非分之想。”
孙岩叹道:“你口不对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向来不会撒谎,骗得了谁?”
张慕不再理会孙岩,提起酒坛,喉结微动,朝着坛口一通猛灌,仰脖喝尽,方迷茫地出了口长气,摇摇欲倒。
孙岩:“慕哥也近而立了。”
张慕:“内有国贼,外有匈奴,不想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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