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段,林琅意一直在跟客户打蓝牙电话,原楚聿便再也没有开口过。
他只是安静地将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这个动作在今晚被他放任着重复了无数次,一直注视着他人在社交礼仪中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对女士尤甚,可是林琅意无意识露出来的那一点有趣和与众不同让他变得像一只愚蠢的、好奇的、只会冲着花蜜飞过去的昆虫。
他缓慢地用舌尖将口腔里的糖推到一边,酸酸甜甜的气息强势笼罩了感官,其实在上车时他就闻到了一点好闻的花果香,一开始他以为是车载香水,可是窗户大开后靠近她,才恍然那是她身上的气味。
这第三颗糖,他含了很久。
林琅意开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新开业没多久的赛车俱乐部,原楚聿下车前掏出手机说:“窗户的修理费我转给你。”
“啊?不用了。”她赶紧挥手,“不是你弄坏的,本来就坏了。”
原楚聿已经将二维码摊在她面前了,那不是收付款码,是微信添加联系人。
林琅意加了人,却怎么也不肯收钱,她觉得原楚聿实在是有些太客气了,或许今晚她的确对他有些过于偏见了,于是弥补似的朝他笑得越发真心。
俱乐部门口略微吵闹,有人出门似乎朝着这边喊了一声,原楚聿分神偏了下头,林琅意短暂说了声再见就启动了车。
程砚靳出来时只来得及看到汽车尾气,他并不在意送自己兄弟过来的车是黑色还是白色的,上前用手肘撞了下原楚聿的背,见他还在远眺着追随着离开的那辆车。
“怎么了?”
“没什么。”原楚聿收回眼神。
程砚靳瞟他一眼,多年交情他自然能分辨这个365天里有360天都笑意晏晏的兄弟是真开心还是礼节性微笑。
“心情挺好啊?”
“还行。”
两个人进了俱乐部的门,立刻就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聚上来,都是平日里生意场上和私下都有来往的家族晚辈。
其中一个脸生的吊梢眼被挤在角落里,对着原楚聿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只是远处的跑道上又有一辆改装赛车起步,巨大的轰鸣声将他的话吞得一干二净。
见原楚聿只微微笑着跟其他相熟的人点头致意,吊梢眼似有不甘,用肩膀一顶,硬是挤进来笑着恭维:“刚才程小公子一直在‘聿哥聿哥’地念叨,您不到,我们怎么敢动筷子啊?”
原楚聿还是没有理他,正与另一个同是第一次跟进圈子里的袁家长子袁应贺握了下手。
吊梢眼笑得脸有些僵硬,他听闻原楚聿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不像有些骄纵跋扈的富二代一样眼睛长在头顶,又挨过去散发存在感:
“刚才程小公子因为一个女人生闷气呢,大伙都安慰他,一个暴发户家的女儿有什么好的,今儿在场的这些哥们儿,哪个会缺女人啊……”
原楚聿忽然朝他扫来一眼,没笑,脸上看不出喜怒。
吊梢眼终于得到了关注,连忙觍着脸说:“聿哥,我是开印染厂的,您直接叫我小军就行。”
原楚聿不接话,只淡淡道:“背后拿女人那点事嚼舌头,对女人评头论足,还挺没品的。”
小军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今天是托人做局,打着新店开业的幌子想跟这群天之骄子套套关系,想着富二代无非就是花天酒地那点事,所以刚才半道进来送酒时听到程砚靳因为联姻烦恼才借题发挥。
“也不是……”他打哈哈道,“都是哥们儿,看程小公子刚才因为一个卖珍珠的女人不爽,哥们儿就安慰了几句……”
原楚聿原本已经往旁边走了两步,闻言霍然回头站定,咬字:“珍珠?”
小军小跑两步挨过去,点头如捣蒜,开始明里暗里邀功:“您不知道,我一搜,她还直播呢,就想着帮忙出出气。过了这阵哪里还会提起她,哈哈,哥说的对,不提了不提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原楚聿,就是程砚靳也扭过头来皱着眉看着他。
“直播?出气?”
“对,哥们想着挫挫她威风,砸了点钱架着她想让她陪个笑。”小军赶紧掏出手机截图,那打水漂的四万块他也心疼得不得了,就是为了在这个圈子里表个态,意思自己又讲义气又出手大方,“看,我随便花了点钱让她跳个小舞。”
“你他妈有病啊——”程砚靳忽然一脚踹过去,毫不留情地重重踢在他小腿上,小军脸上还龇着牙笑,根本没防备被揣了个仰面四脚朝天。
手机从手中飞出,清脆地砸在墙上,程砚靳不解气,扭头质问这小子是谁带进来的,不知道这里包场了不让阿猫阿狗浑水摸鱼偷进来吗?
原楚聿从方才开始就隐去了笑,他看着摔在墙边的手机,屏幕朝下,仿佛没有看清手机里的照片就能当做是一场幻觉。
他走得很慢,似乎在心里做着某种建设,皮鞋踩在短绒地毯上阒寂无声,半晌,他才半蹲下身,捡起碎了屏幕的手机,慢吞吞地翻转过来。
截图中一袭绿衣,弯弯的月牙眼下挤出娇俏的卧蚕,梨涡浅浅,脖子上珠圆玉润的珍珠发出柔和的光晕,她确实非常撑得起珠宝首饰。
“你之前说的联姻,是林氏千金林琅意?”
赛车绕回第三圈,又是巨大的轰鸣声,他说的话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