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便应了。
这一天虽则没有拉肚子,但是周宪还是出了好一阵汗,还带着墨色的汗珠,让周宪诧异了一回,还是换人端了一盆水擦过了身子才罢。
其后半日里,周宪便出了客舱,在一边默默观察周宣,只是越看,她越发疑惑了,这个姐姐,完全像不知世情的样子。她和郭荣哪里能想到,周宣乃是自千年后的世界重生而来的?又哪里知道,那首《泊船瓜州》是周宣费尽脑汁才想来的不是唐诗的三首古诗之一?
中午时分,客船在润州谏壁停了一个时辰后才又重新起航沿长江往金陵而去。
郭荣看周宪疑惑,也不多劝,而是细细观察起两岸的水寨来。因为广陵乃是南唐东都,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所以,自广陵至润州的水路之上,大小水寨不少,其中不时有南唐水军坐着舟楫出没。看得出来,这个时候,即便南唐在闽地吃了败仗,但是损失并不太大。
“二妹,你在发什么呆呢?”周宣看了眼江波,觉得有些无趣,想到王先生之所以没出来,就是因为妹妹多嘴的一句话——“庶弟至今不曾启蒙,先生若无事,可以教教他识字的。”
王先生满口答应了,不顾周宣有些失望的神色,施施然去了。
“没什么,不过在想金陵罢了。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是有事情和你说。”周宣随即拉着周宪的手,到了一边低声道:“就孩子虽然是爹的骨血,但和我们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你何必处处照看他?他聪明了,就该和阿峰起争执了。”
周宪听了,半天没有措辞。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周宣难道不懂么?
“姐姐,即便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毕竟是父亲的孩儿,且父亲膝下仅有阿峰一子。多了一个庶出的弟弟算得了什么呢?阿峰和我们姐妹多了一个兄弟扶持,难道是坏事?”
“关键不是这个,而是他和咱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你怎么知道他会和我们同心同德?而不是处处针锋相对呢?”
周宪随即失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周宣,这种事情就算会发生也不是现在啊?虽然如今乱世之中,常有父杀子、子杀父以及兄弟阅墙之事,但是大多是发生在当权者之家。父亲虽然是烈祖皇帝的心腹重臣,但是如今的陛下,对于父亲并不是很看重。这周家若是兄弟相争,也实在是太可笑了些?什么都没有,争什么?而且阿久如何和阿峰争?一个是正室所出的嫡子,一个是舞姬所出的,是个人都知道,谁才是周家的继承人。除非阿峰自己不上进,败坏家产,阿久才有可乘之机……
周宪便道:“姐姐这话真是毫无道理。”随即说了自己的看法。
周宣心中一气,睨着周宣道:“你总是说乱世乱世的,你看看这哪里乱了?咱们唐国难道不是如今诸国中最为富庶的吗?况且兄弟相争时,谁会在乎是乱世还是天下太平呢……”
“你放心吧,我才不屑和谁争夺周家呢!他日我是要做大将军的!”男孩子不屑的声音在姐妹俩身后响起,原来是阿久出来了。
周宪和郭荣都是一笑,周宪摸了摸阿久的头赞道:“好,有志气!阿久,姐姐我将来就等着你冠领荣归。”
周宣看着妹妹还不理会自己,脸色有些不好看。
待到夕阳西下之时,客船才慢慢的驶进了金陵渡口。
周宪看着神色有些微激动的郭荣,笑了笑。周围人多,也不好讲话,便一直留在舱门前,让人收拾行李,等着下船。
只是这一等,就等得久了些,一边舱房之中的周夫人和周宣都很不耐烦,带着丫鬟出来了。
“母亲,姐姐。”周宪略微行礼,便退后站在一边。
周夫人对着次女点点头,让管事的找来船家询问:“怎么回事?这都进了渡口,为什么一直不能停靠?”
那船家业很郁闷,他怎么会知道今日里这么倒霉?再不停靠,他还真担心晚上进不了城。
“周夫人有所不知,我刚刚遣人去码头问过了,因为今日里天家册封了齐王爷为皇太弟。所以很多船今日进金陵为贺……”
周夫人脸色一变:“圣上册封皇太弟了?”她看了长女一眼,心中有些堵。
“是。所以夫人再等等,我一定让下面的伙计们快些。”
周夫人点点头,让船家去了。
周宪猜到周夫人为何会变脸,但是周宣对此却很懵懂,笑拉着周夫人道:“阿娘,您别急,咱们家始终是官眷,应该会比较快就入泊口停靠的。”
周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周宪看向码头,前面还有三条船等着,这时从后面挤上来一条非常豪大的船,周家的船也不知道为什么给这船让开了位置。
周夫人和周宣有些不高兴,她们俩都自认周家在金陵,除了皇族贵戚执宰重臣,是没人敢不给周家脸面的。
而周宪却因为吃了果子后,眼神变得极好,十多米远的船头上,一身披甲衣气势惊人的高大男子,他的面目恰好被她瞧清楚了,正是燕王李弘翼。想到此人的秉性,周宪便往门内退了几步。惹来郭荣疑虑的目光。
周宪心想,幸好旁人瞧不起见郭荣,随即伸手拉了他靠近,低声道:“李弘翼。”
郭荣也是一愣,随即眯眼看向那船头之人。
而李弘翼却是非常警觉,回头看向周宪母女几人的客船,甚至向周宪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