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你想想,今时今日,长安城内,除了殷家,还有谁家能左右局势变化左右人心所向?不就是晋王府吗?人家可是姓陈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啊。这就是为什么顾某一直没有直接拒绝与晋王爷联姻。顾某不敢啊,顾某人微言轻,没法硬气地拒绝一门皇亲,丞相大人也为我顾家想想啊?我顾家夹在这层层叠叠的利益纠葛中有多艰难啊?”
“丞相大人猜测他有意挑拨殷顾两家,想分散殷家的势力,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丞相大人就没想过,不一定要跟晋王府为敌的吗?如今,丞相大人在朝上的主张处处受阻,得罪的皇亲贵胄都不在少数,殷家虽影响深厚,但成众矢之的也会损伤过重,丞相大人就不担心吗?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四处树敌不行的,必须有一强助,而晋王府就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卢家什么结姻都是过去的事了,晋王爷也是拎得清的。丞相大人你想想,如果我顾家与晋王府这场联姻,能把晋王爷拉到我们的阵营来,帮助丞相大人你完成主张的推行,也未为不可啊?”
殷济恒的眼神变了,含带笑意,点头道:“是,顾贤弟你分析得对,与其为敌争个你死我活,不如结盟互利……只是,老夫就是不放心你顾家与晋王府走得太近……就算老夫心胸狭隘吧,说实在的,要是你顾青玄变心了,帮着姓陈的对付我姓殷的,怎么办?”
顾青玄作恍然大悟状,嘲讽地笑出声来:“哈哈,原来症结在这里啊!丞相大人不是忌惮晋王府,而是忌惮我顾家!说到底,丞相大人就是一点都不相信我顾青玄!真是枉费我顾青玄这一片真心与殷家结盟!到头来换不得一丁点的信任!”
殷济恒不受他撒泼这一套,绕开他的重点,只道:“就当老夫是多心吧,顾家与晋王府结姻,总比不得与我殷家结姻来得放心……”
顾青玄说累了,未及深思,只道:“可是我顾家唯一一个女儿都立誓终生不嫁了,恐怕与丞相大人家没有姻缘了,不然顾某又何尝不是巴不攀附殷家这个亲家呢?”
殷济恒摆完了最后一颗棋,又给他倒了杯茶,一时看不出什么心思,勾唇一笑,道:“顾家无女儿可嫁我殷家,但别忘了,老夫有三个儿子……”
顾青玄目光一颤,瞬间明了他的意思,镇定地掂杯,饮茶,道:“而郡主看中的偏偏只是我顾家的痴儿……”
“哼。”殷济恒哼声轻笑,揣手起身,并不多言,尔后道:“时候不早了,老夫该走了,顾贤弟好生歇着吧,静静心神,清心寡欲,方能养好身体。”
顾青玄也起身,低头拘礼:“下官恭送丞相大人。”
他开门,送殷济恒出去,与他走出府门后,顾青玄面上又是另一副颜色,恳切道:“顾某还有最后一言,丞相大人,若晋王爷真想借此挑拨殷顾两家……那他成功了。”
殷济恒踏上马车,处于高处望了下顾府府门,稍垂眼皮俯视顾青玄,上身下倾,捶了捶顾青玄的心口,道:“他成不成功不要紧,要紧的是殷家成功。”
殷济恒的马车走远后,沉默良久的顾青玄摇头冷笑,挥袖向后,风轻云淡。
他走进家门,儿女都在廊下等他,他们也都注意了殷济恒走时的不悦,隐约猜到他是不满顾家与晋王府联姻。
顾清风上前,闷闷道:“父亲,殷丞相可是不高兴了?父亲没必要为孩儿的婚事惹他不喜的。”
顾青玄转面望向儿子,“管他高不高兴,只要我儿子高兴就成。”
“父亲……”顾清风还有什么想说,心仍担忧。
顾青玄毫无预兆地笑了,拍拍他的肩道:“不要多想了,安心等着当你的郡马爷吧。”
……
不过一日之后,殷济恒进宫面圣,请皇上降旨赐婚,将成硕郡主嫁于他的第三子殷齐修。
而皇上以不舍新寡堂妹再嫁为由,一口回绝了。
顾及殷济恒的面子,皇上让这事止于御书房中,然而不知怎么还是让顾青玄知道了,于是让三顾足足乐了好几天。
殷济恒尚未发觉,他正在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是与顾青玄撕破脸,不是轻视顾家人。
而是,贪。
贪的人,见利便失智,往往忘了利字也有一把刀。
有的人很擅长利用这把刀,甚至不惜放低自己以为诱饵。
……
殷顾两家人就算知道内情,面上也只当这事没发生过。殷济恒因自己的一念之差吃了哑巴亏,想通后也不好在明面上与顾青玄彻底破裂,只装模作样,一如往前,他忙于推行政令,也顾不得其他。
而顾青玄每次见他都是一副“我很委屈,我很无奈”的样子,硬生生磨得他没脾气。
捱着捱着,该来的总会来。
晋王亲自进宫向皇上请旨指婚,言明郡主与顾清风两情相悦,他欲与顾家结亲,让女儿再次风光大嫁。
皇上准了,当即下旨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