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崔明正式抵达了上庸,元司马出面将他迎入城中,安置于馆驿。崔明入住之后,不紧不慢点清了贡品的数目,就再无动静,既不去鱼国,也不去夔、麇两国验看贡品,而是坐等申斗克的到来。
元司马试探过几次,崔明都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公子庆予亲自拜访,他也一句实话没有,反过来公子庆予还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有名士之风、豪族之气,不愧是临淄来的贵人——就算再是落难,也是落难的临淄贵人。
三天之后,申斗克抵达上庸。在楚国,四国由扬州监管,作为扬州仅次于州尹、右徒的实权人物,申斗克又专司监管四国,他的到来,绝对是庸国一件大事,公子庆予和公子无双联袂出城,携一干卿大夫,将申斗克迎入馆驿。
申斗克谢绝了公子庆予的宴饮,推脱了公子成双的行猎之约,闭门和崔明交谈。
崔明道:“下臣于楚庸之界刻意耽搁了些时日,暗中派人查访,庸仁堂一切如常。”
“庸仁堂?”
“此为丹师申五开设的丹堂,一如云济在鱼头城中的云开堂。”
“接着说,你昨日和他见面了么?”
“恭贺左徒!”
申斗克很是振奋:“哦?申五答应了?”
崔明捋须而笑:“差不多谈成了一半!”
申斗克思索道:“一半?他开出什么条件?”
崔明侃侃而谈:“下臣昨日孤身入城,和他对坐而论,只觉申五此人,其实并无忠义之心,他是想待价而沽。若是左徒答应每月供奉他一笔炼丹的钱物,他便答允投入左徒门下......”
申斗克皱眉:“身为丹师,怎么还跟我要供奉,哪有这样的道理?云济在我门下时,不仅不要供奉,每年还需交我一批灵丹。”
说着,在屋中踱来踱去飞快盘算,他是真想将吴升挖过来,但吴升的条件实在不合规矩。
天子分封天下,诸侯以封地立国,每年须向天子茅贡;诸侯同样在国中分封卿大夫,或为山林水泽、或为城镇良田,卿大夫每年须向诸侯纳赋;卿大夫收取门客,为门客提供庇护,或者委任他们办理差事,其中自有取财之道,门客则须向卿大夫缴纳一半所得,这就是规矩。
查验灵丹的门客取出一尊丹炉,打开一瓶乌参丸,将其中一枚乌参丸送入炉中,下方点火灼烧,同时将一柄碧玉长尺插入炉中。
庸国君臣都没见过如此查验之法,卢司空上前询问:“申左徒,这是何意?”
申斗克微笑道:“我这门客精于炼丹,这玉尺是件上品法器,可以查验丹效成色,今日由他验证一二,也请诸位一同看个新鲜。”
那门客解释道:“公子、两位司空,我这法器名墨玉灵丹尺,以重金自临淄购得,乃学宫大匠盘师所炼。诸位看着是碧玉,其实并非灵丹尺的本色,其本色为黑,因之前曾经试丹,故此转为青翠之色,所试之丹,便是去岁濮台会盟时的样丹。若今日验证时,尺色有所变化,则可证丹效与样丹不同,丹效越好,尺色越深,丹效越差,尺色越浅。”
申斗克补充:“还有一桩,若是以即将失效的老丹充作贡品,这玉尺也能查出。”
那门客点头:“正是,中品以上灵丹,通常都无失效之忧,存放十数年、数十年,甚至百年,皆可服用,但下品灵丹却不堪时日,五、六年便即失效。”
开炉验丹不是炼丹,用不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只需盏茶工夫,丹香炼出即可收工,还不损丹效。那丹师验看玉尺之后,向申斗克微微摇了摇头,众人去看丹尺,碧玉之色并无变化。
庸国君臣“呼”的喘了口粗气,刚刚面露笑容,却听申斗克又道:“再验。”
那门客从丹炉中取回验证的乌参丸放回丹瓶,又新开了一瓶灵丹,取出一枚投入丹炉,庸国君臣立刻又围了上去,一个个弯着腰撅着屁股,仔细观察着玉尺的色泽变化。
盏茶工夫之后,“呼”的喘气声响起,庸国君臣直起身来,面露笑容。
“再验!”申斗克脸色很不好看。
门客取丹入炉......
庸国君臣凑过去弯腰撅屁股......
盏茶工夫之后,“呼”......
“再验......”
弯腰,撅屁股......
“呼......”
“再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