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楚国灭庸后,与秦国瓜分庸地,将四国宗室迁于虎夷山之南,夔、庸、鱼、麇由西向东一字排开,各自封地百多里,以为楚国南方屏障。
濮台就在虎夷山下,是座四四方方的小山丘,背靠虎夷,左倚九连,南面濮池,属形胜之地,是诸侯会盟的首选。
会盟有两种形式,一为申约之盟,二为歃血之盟,四国会盟无主次之分,只为申约,故为申约之盟。
按理,会盟尽可能由诸侯本人参予,此乃春秋之仪,但庸侯有足疾,难以出城,这十年都是遣公子前往,也被其余三国认可。
庆予代国君会盟,车仗稍逊,却也相当繁复。前方是双兽门旗,然后是风雨雷电四师旗,之后是五方旗,最后是豹尾旌、五色析羽。中间护卫着的公子座车上,立着他的率纛。
前前后后十八乘战车,公子庆予自带门客三十人、元司马率门客二十人,加上仆役,总计百余人,驱车驶向濮台。
吴升此刻便在车中,和他同乘一车的是刀白凤,也是庸国这次派出比试法器一关的剑士。
能从国人晋阶为士,全靠刀白凤自身努力,此人修行天赋较高,在整个上庸城都是有名的天才,而他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二十年苦修,已至炼气顶峰,气海中的灵力凝结成灵胎,再进一步结成金丹后,将入炼神境。
单是修行天赋还不足以令其跨越阶层,关键是他还心怀庸国,久存报效之志,在上庸仗义出手,协助廷寺清剿盗贼,随扈诸大夫奔赴百越和蛮荒之地,多次立下大功,更救过元司马的命,故此被元司马相中,纳为门下士。
这次会盟,在元司马的大力举荐下,公子庆予同意由其出战,为上庸争夺炼器份额。
刀白凤立于车右,目视途经的山川河流,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吴升位于车左,他是头一回乘战车出行,因此有些好奇,打量着前方拖拽战车的战马,观察着驭手掌控车驾的手法。不愧是法器战车,行起来又快又稳,道路虽然坎坷泥泞,坐在车上却丝毫不觉颠簸,若是战阵上冲起来,恐怕才真的刺激。
看了片刻,新鲜感过去后,吴升又去瞅车前竖插着的三件法器:一柄长剑、一杆长戟、一副弓箭。这便是庸国炼制出来、准备用作比试的上品法器。
刀白凤凛然道:“吾将死战,大庸可以有战死的刀白凤,绝无败了的刀白凤。会盟比试,争的不仅是矛贡之品的承制,更是争一口君国之气,若是败了,还有何颜面生于天地之间?”
那么刚烈的么?望着举目凝视四野的刀白凤,吴升不由好生钦佩。回想起曾经的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风骨,只是换了个人以后,就蝇营狗苟了不少,当真惭愧啊。
惭愧了片刻,猛然醒悟,刀白凤刚才说的,可不只是他自己!
张了张嘴,迟疑着求证:“我一个炼丹的,何至于此......吧?”
此时车队经过一条峡谷,离濮台已然不远,刀白凤指点着两侧悬崖道:“每隔三年,便有两位大庸义士长眠于此,我若败了,司马答允,将以大夫之礼,将我葬于山中......”
随着他的指点,吴升顿时被震撼到了:两侧山崖间,十多具悬棺夹于崖壁上的缝隙中,就这么安安静静接受着风吹雨淋。
刀白凤一个一个悬棺指点着,吴升一个一个悬棺看过去。
”......这是宫中剑士孟哀......”
“这是剑客罗老父......可称我之半师......”
“这是大锤士宋毅......一对大锤,好似流星......”
“这是丹师厉成......”
“这是丹师淮上翁......”
吴升干咳了一嗓子:“等等!丹师?”
刀白凤点头:“不错,几位丹师比试时奋力争胜,以身投炉。”
吴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不还是败了?”
刀白凤遗憾道:“还是败了。”
车驾停住,公子庆予和元司马下车,率领众人向崖上棺椁献祭。
听着他们高呼“百岁之后,归于起居”时,吴升猛然一阵发怵——
心里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