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缓缓点头,向鱼奉行拱手道:“惊扰奉行大驾,我之过也。”
罗行走道:“骀仲老弟,你我同为天下行走,早闻君之大名,惜乎未能一睹真颜,今日见着了,却是如此局面,罗某甚为叹息。”
石门淡淡道:“诸位苦心积虑,不就是为此么?”
常行走在旁道:“石骀仲,身为行走,是学宫慢怠了你?为何入盗徐国馆驿,劫走国礼?常某甚为不解。”
石门回道:“有些事,你不懂。”
郑行走门客爱将昨日战死,心中甚是恼怒,当下出言讥讽:“学宫行走充任盗贼,当真开天下之先河,石行走莫非看上了哪家绝色,囊中羞涩,故此盗劫国礼,打算以财货求之?”
石门扫了他一眼,道:“说到好色,石某哪里及得上郑行走?听说郑行走纳妾十八人,上至四十,下至十四,其中不乏公侯之女……对了,还有嫂嫂,诚可谓天下一绝。此所谓以己度人者也!”
郑行走怒道:“真当我等不知,你和姜……”
鱼奉行喝道:“住口!”声如惊雷,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郑行走脸色数变,不敢作声,悻悻而退。常行走和罗行走均毫无表情,就好似没听见。
鱼奉行盯着石门道:“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打算垂死挣扎?”
石门问:“鱼奉行,我一直在想,你是怎么抓到锄荷丈人的?他虽说在姑苏买了个庄子,但姑苏远离彭城,无论如何不至于那么快就暴露吧?学宫是八月中接手此案,鱼奉行你是八月底到的彭城,两天之后便直奔姑苏,第五日便拿到锄荷丈人……”
常行走道:“鱼奉行断案如神,学宫之中无人不知,这又有何可奇之处?”
石门摇头:“不对。鱼奉行到了彭城,仅仅两天是不可能查清实情的,连案宗都看不完,他怎么就能直奔姑苏?就算到了姑苏,查访地方也需要时日,又怎么可能三天便将锄荷丈人抓捕了?绝无可能!鱼奉行没有王天师的本事,就算王天师占卜,也断无可能如此精准!”
石门侧头想了片刻,脸色大变:“姜奉行……她怎样了?”
鱼奉行道:“姜奉行说,她决定闭关三年。”
简简单单一句话,石门却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噩耗,整个人都呆住了,头顶旋转的门闩落了下来,任凭雨水冲刷着发髻和脸旁。
良久,石门忽道:“我不信。”
鱼奉行偏了偏头,向身后示意,一直为他撑伞的侍者上前半步,闪出身形。
石门透过雨帘凝目望去,猛然一震:“庆书……”
庆书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依旧为鱼奉行撑着伞。
僵持片刻,石门指着庆书问:“你何时叛了姜奉行?”
庆书轻声回答:“书从未背离过姜奉行,书来此地,乃受姜奉行之命,向鱼奉行传话。”
石门问:“传的什么话?”声音颤抖。
庆书道:“姜奉行说了,长寿丹的事,是为人所蔽,她将闭关三年,今后也不打算再理会这桩事了。”
大雨中的石门一动不动,就这么呆呆看向庆书,不过片刻光景,整个人都似乎苍老了许多,看着看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低沉着嗓子问:“那我呢?”
庆书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继续传话:“姜奉行说了,石行走正在临淄闭关参修,不理外事,不曾参与彭城盗案,龙兴山中,更无什么石骀仲。”
说罢,庆书退回鱼奉行身后,不再看石门一眼。
石门听罢,仰天长笑:“哈哈,便如你所愿!”
抖手之间,摸出一个丝帛绢轴,向自己头顶一抛,那绢轴抖落开来,在大雨烧起一团火焰,火焰之中依稀绽放金、黄、青、红、白五色毫光,石门于五色光华中巍然不动,渐渐化为灰烬。
崖顶上的三人尽皆默然,在大雨的浇淋下,呆呆看着下方山坡上被学宫围住的石门,看着他和马车上下来的学宫大人物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自尽……
桃花娘的泪水蜿蜒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