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嗔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恼了,柔柔地道:“赵郎,待阿爹回来后,我再劝一劝阿爹。”
赵平忽问:“你爹去哪里了?”
崔锦说:“阿爹说青城有诗会,半月前便去了青城,昨日才让人送了信回来,说是这几日便归家。”
阿欣小声地催促:“大姑娘,时候不早了。”
待崔锦与阿欣离开五角凉亭后,方才还是深情款款的赵平,眉头轻轻地蹙起,眼中有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已有足足半年了,他求娶了两次崔元始终不答应,他放出了话,必定会娶回崔家大姑娘。若是崔元再不答应,他颜面何存?又要如何在弟兄们面前立足?
赵平在凉亭中踱步。
他得想个法子。
.
红瓦灰墙的屋宅后,有一少女盈盈而立,姣好的面容此时有几分不安和紧张。崔锦的手指缠上半旧的青铜门环,无意识地轻叩着。
她在算着时辰。
以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会出来与她说,大姑娘大姑娘,夫人在屋里头,可以悄悄溜进去了。
只是如今阿欣进去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怎地还未出来?
就在此时,后门发出“吱呀”的一声。
崔锦回神,连忙缩回手指,一颗被吊在半空中的心总算稍微松了一些。她撇撇嘴,埋怨道:“阿欣,你怎么进去了这么久?我娘可有在屋里头?”
阿欣惨白着一张小脸,支支吾吾的。
崔锦注意到了,当即给她使了个眼神儿。见阿欣使劲地眨眼,崔锦眼珠子转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墙角的几朵野花,拢了拢,声音快活地道:“阿娘在屋里头呀,太好了,阿锦出去给阿娘采了野花,簪在阿娘的如云乌髻上,定能教阿爹移不开目光。”
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
崔锦越过阿欣,见到了十步开外站着的阿娘,还有珍嬷。
“阿娘阿娘,你看,阿锦摘的野花好看么?是黄的这朵好看呢还是红的这一朵呢?阿娘可喜欢?”少女眨巴着眼睛,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林氏瞅着她,不说话。半晌,无奈地接过野花,她道:“都怪你爹,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了。哪有女儿家家的私自跑出去见公子?若是被其他人见到了,又该招来闲言蜚语了。”
崔锦扁嘴道:“阿爹说在燕阳城中,那些天家贵女也会与公子出游呢。”
林氏叹道:“那是燕阳城,这是樊城,小城又岂能与都城相比?你爹将你教成这般性子,看以后有谁敢娶你!”
崔锦道:“赵家郎君不就愿意么?依我看,先让阿爹应承了赵家郎君,待我与赵郎成亲后,我定能管住他,不让纳妾。”
林氏说:“傻阿锦,一个男人连口头都不愿应承你,成亲后又岂会真心待你好呢?”
崔锦说:“可……可是樊城里最优秀的儿郎便是赵家郎君了,女儿想要嫁最好的。”顿了下,她转移话题道:“阿娘,大兄在屋里看书么?阿锦去与大兄说说话。”
“你大兄看得入神,莫要扰他。”
崔锦笑嘻嘻地道:“好,那我回房歇息。”
.
闺房的门一关。
崔锦面上的笑意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愁绪。她坐在胡床上,双手撑着下颚,低低地叹了声。阿娘说的她又岂会不明白?赵家公子未必有他口头上那般喜欢她,可……樊城这么小,能入得她眼的便也只有赵平,且离家是最近的。
再说以她的家世,能嫁给官家为媳,即便是庶子,也算是高攀了。
崔锦的阿爹姓崔,单名一个元字,原本是名门望族子弟,可后来违背了族中旨意,遂被逐出崔家。崔元是个生性渴望自由的人,被逐出崔家后,他独自一人来了樊城,虽没有锦衣玉食,但也过得随心所欲。识字的人极少,他便教人认字,以此谋得度日之资。
不到半年,樊城中无人不知东巷住了一个都识字的郎君,面如冠玉,气质不凡。赵知府原先以为来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暗中一查,得知崔元不过是崔家弃子后,也歇了讨好的心思。不过看在汾阳崔氏的份上,也没有为难他。
而周围的人见崔元独身后,本是起了嫁女的心思,可时日一久,见公子气质虽佳,但家中穷酸,也纷纷打消了念头。
唯独有一人在初见崔元时就一见倾心。
此人便是崔锦的母亲林氏。
两人一来二往的,便对上了眼。
林家在樊城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府中子女众多,而崔元又是姓崔的,那可是燕阳城中五大名门望族之一,而林氏又只是众多庶女之一,林父毫不犹豫地应承了崔元的求娶,还陪了不少嫁妆,并在樊城置办了一座屋宅。林氏与崔元成亲后,林父逢人便说与汾阳崔氏是亲家。
崔元推崇婚姻自由,又生性潇洒,教导一双儿女亦与他人截然不同。
他娶林氏为妻后,也不曾纳妾,并悉心教诲崔湛与崔锦,以后婚嫁之事,崔湛不得纳妾,而崔锦所嫁夫婿也不得纳妾。虽说此时的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崔元却任由一双儿女自主选择,从不干涉,只要不违背纳妾一事,不管贩夫走卒,只要是儿女真心喜欢的,他便不反对。
林氏颇有微词,但夫婿坚持如此,也只好顺从。
也正因为纳妾一事,赵平与崔锦的婚事方拖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