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夜色来得极早,青橙歪在炕上假寐,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小腹闷闷胀疼,以为来了月事,她没带婢女,遂要起身布置,趿了鞋,才走了两步,只觉腰上似被重物击中,钝得一痛,双腿间淳淳涌出热流。她跌坐在炕上,面色惨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她卯足了劲喊道:“来人!”
外头的太监蹲坐在墙角打盹,压根不曾听见。青橙没得法子,只好将炕边搁的小案几一手拂了,上头磁碟茶盅咣哩啦铛摔了满地,太监从梦里惊醒,推门往屋里一瞧,吓得半死。青橙虚弱道:“我疼得厉害,快去,快去叫御医来!”
太监哭丧着脸道:“回夫人,御医随万岁爷出去,还没回来呢。”
青橙已痛得支撑不住,缩卷成一团,身体里似有东西一抽一抽的离去,空洞而茫然。她隐约预感到什么,不禁双眸垂泪,默然隐入鬓中,湿了大片。
她泣声道:“去镇上寻个大夫来,要快。”
太监不敢怠慢,一灰溜的往外跑,可镇子太贫瘠,找了两柱香时辰,才在药铺里寻了个半调子郎中,但事出紧急,也顾不得了。回到小院子,郎中即刻把脉瞧了,他医术虽粗浅,但小毛小病还是通晓,他惋惜道:“夫人操劳过度,怕是小产了,身边可有丫头伺候?”
青橙的眼泪汹涌而至,强捱着没有哭出声,道:“并没有带丫头出来,劳烦你倒外头请两个乡邻过来帮衬,等我家老爷回来,自然重重有赏。”郎中做事倒利索,立马写了方子让太监去抓药,又跑前跑后的往旁侧邻居家请了相熟的妇人来伺候。
太监捡药回来,见皇帝正在下鞍,慌里慌张往马前一跪,哭道:“爷,不好了!”张廷玉斥道:“做事惊惊乍乍的,没得体统。”皇帝倒未不悦,问:“什么事?”太监道:“刚才夫人说身子不舒服,让我到外头请了郎中瞧,岂料...岂料...”
皇帝额上青筋一凸,急切道:“岂料什么?”
太监磕了头,道:“是奴才不好,没有好好看住纯主子,纯主子...纯主子小产了!”在场之人皆被骇住,连弘昼都吓得毛骨悚然,小心瞧着皇帝神色。
皇帝脸上发黑,瞳孔里闪着火星子,叫人望而生惧。他脚下一个踉跄,直往寝屋去。因是在宫外,没得规矩,吴书来不在,谁也不敢冒死相拦。青橙躺在炕床上,两个妇人在旁边守着,见了皇帝,就起身行了个礼,轻声道:“夫人刚刚睡着了。”
张廷玉招呼着两人出去,又命了御医上前诊脉。
一切妥帖后,方才屏退众人。青橙听着声响幽幽转醒,一眼望见皇帝坐在炕边凝望着自己,悲从中来,她道:“皇上,我好像…好像…”说着,已泪湿满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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