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李公公点了点头,“他从北州发配流放而至南疆,镇南侯莫非不知道?”
“那时候,尚是家父主持一州事务……”姜莹缓缓开口道。
“是咱家唐突了,”李公公微愕,微微拱了拱手,“镇南侯莫怪。”
姜莹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处正被带来的少年,说道:“没事。”
陈明夜跟在看守的身后一路走向那边的众人,走得近了,方才看清居中那个人的面庞,白腻偏生细纹,虽是中年年纪,看上去却是格外的苍老。
一身淡紫色的衣袍,头戴了紫纱透气的布帽,长袖站立,却无一丝的英气。
陈明夜在看守的推搡下一脸平静地站定,默默看着对面的诸人。
“大胆流犯,见到大人还不跪下行礼。”一旁的军士看到他这副模样,立马大吼了一声。
陈明夜视若罔闻,依旧是平静地立着。
“好了,他再怎么样,多少该是有点傲气的,”李公公笑着摆了摆手,“哪能真的冲我这个太监下跪啊,你说是不是啊,陈小兄弟?”
陈明夜根本懒得理他。
“大人问你话呢,快说!”一边的刀疤脸似乎是急于表忠心,上来又是一句凌厉的催促。
陈明夜冷冷一笑,依旧没有开口。
“罢了,”李公公摇了摇头,说道,“毕竟是功勋世家的嫡子出身,这才多久,哪就能磨掉那一身十多年形成的臭脾气呢。”
刀疤脸一听,登时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瑟缩了回去。
“岐国公一脉,开国之初,真可谓声势震天,说句违制的话,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点都不夸张啊,”李公公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少年,笑了笑,“只可惜,物极则必反,盛极则必衰,陈家不懂这个道理,方才会落得这步田地。”
陈明夜依旧是冷冷看着他,对于这明里暗里的嘲讽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李公公眯了眯眼,淡淡道:“怎么,当初那个纵马京都御道上,一日看遍红倌人的得意少年,今日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边原本一直冷着张脸的姜莹忽而眸中闪过一道莹光,继而又被很好地隐藏了下去。
李公公忽而一步走出,径直来到了少年的身前,左手探出,狠狠抓住了少年面颊,原本仁慈祥和的面庞忽转狰狞道:“你真的是陈明夜?我记得他可不是一个哑巴啊?”
少年忽然笑了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锋:“公公,既然你想多说些,我自然是要任你多说些的。”
“好好好!”李公公忽而仰天大笑一声,猛地将身前的少年甩开,冷声道,“陛下口谕,陈明夜听旨。”
“草民陈明夜,接旨。”少年跪下,目中平静。
“朕记得,你年少时也曾到朕的身前要过糖吃,可惜时光变迁,陈氏一脉,忠誉难全,朕亦深感遗憾,唯勉你日后收敛风流,莫践清誉才是。”
李公公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念毕,方才看向身前跟着的少年道:“陈明夜,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陈明夜答道。
“那就接旨吧。”李公公道。
“草民陈明夜,接旨。”陈明夜言罢扣首,方才起身,面上依旧没有丝毫神色显现。
李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陈明夜,我敬你岐国公一脉为浩明开疆拓土,却也叹你陈氏一族自毁清誉,到如今,落得个人人唾弃的下场。”
陈明夜低沉一笑,并不接话。
“我远道而来,别无他物,但敬你一杯宫中的玉液之酒以作饯别,如何?”李公公看着他,轻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