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炭间隙,大人往往并不回家,在林子里挖些陷阱,或者下几个套子,过上一两天去查看,总能捡到些啥,要么是野鸡,要么是兔子,不过基本上都是些小动物,像狍子啊,野猪啊,麂子之类的则需要土枪和土狗帮忙了。因此我对跟爸一起来烧炭一点也不排斥,总而言之,小时候凡是感兴趣的基本上都脱不了个吃字,也不知道是不是饥饿恐慌造成的。
在等兔子烤熟的间隙,我俩又想起了迷路的事情,不由地在心里祷告着俩爸能发现俩儿点燃的火堆。但是一直到兔子被烤熟,他俩的身影都没出现。
等到兔肉被扒拉出来后,一股香味钻进鼻子,我们也就不管他俩会不会来了,反正有火,野兽和别的东西是不敢靠近的。
这倒不是夸张,火在我们这里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做饭这么简单,那里不小心磕破了,一把锅灰就变成了云南白,被敷在伤口处,用不了多久,伤口就完好如初。
火还能给我们提供苏打粉,煮包谷珍时,妈便会用筛子揽些小灰,在锅里一筛,包谷珍便格外地黏稠。
还能驱邪,晚上回来迟了,通常是指十一二点,第一件事是迈火盆,在门槛下放一堆火或者火炭,晚回来的人必须从上面跨过去才行。这种待遇是老爸级别才能享有的,只有我爸才有资格代表我家去人家屋里串门喝酒,一喝酒便能享受到跨火盆的待遇,闻着老爸嘴里喷出来的菜香和酒味,酒味自动略过,我心里便格外地期盼长大,格外地期待能跨火盆,跨火盆就意味着长大,长大后也能出去吃喝,在家来客也能上桌了。
大家可能要质疑,小屁孩晚上十一二点你把他丢进河里,他才能醒来。但是大家要知道我是在堂屋大门口边上睡觉的,就跟看门狗一样。不,至少看门狗是没床没铺盖的,我却有。老爸一回家,既是开门,又弄火盆,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床跟前,你说我能不醒来?我又不是聋子。
我俩烤着火,嚼着兔肉,吃得满嘴流油。两只兔子腿进了肚,肚子也不再咕咕地闹起义了。又把中间的肉一分为二,兔子脑袋直接被揪掉扔到一边,兔肉吃完时,我们满意地打起了饱嗝,大牛折了个树枝剔着牙。
一只兔肉脂肪带来的幸福生活就此达到了**。
幸福的**过后,我去溪边把油手洗了洗,毕竟油手不符合五讲四美要求,最主要是油不小心弄到衣服上,回去最少要挨骂了。到了溪边,搓了几下,油还是顽固地依附在手上,不要吧,不会这么快就卖主求荣了吧,把我手当你新家了。可无论怎么讲,油必须得清除,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是有损堂堂班长尊严的事儿。
火在这时又起了重要作用,我去火堆边上捏了些灰,搓了一阵,手上不再那么黏糊了,便用水清洗了几遍,手上的油脂此时已经差不多完全滚蛋了。你瞧瞧,火是不是很重要呢?
既然火如此重要,当然得要照顾好,于是走到火堆跟前又加了几根,然后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火苗散发着阵阵温暖,于是乎一阵困意袭来,我不由地打了个哈欠。跟我一样洗干净手的大牛此时也靠在边上的树干上微闭着眼,显然他也在消化兔肉带来的享受。
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我困意顿消,嘴里喊着爸,身子跟着站了起来。大牛也和我差不多同时站起来,也叫着:“大。”想要冲过去迎接,可是转念一想,山不留火,还是先把火弄熄再说。于是我们就开始灭火。
才开始动手,还觉得有些不舍。毕竟这堆火不仅让我俩饱餐一顿,还让我们能再次回到亲人的身边。就是有点可惜没给爸他们留点兔肉。要是留点的话,他们见到我们多半不会责骂了。想到责骂我俩心里一阵忐忑,先前他们一直给我们叮嘱不要到处乱跑。这下可好,居然让他们在夜里出来找,应该不仅是骂骂了,搞不好少不了一顿打。
但无论如何,总比见不到他们要好得多,所以我们还是高兴多于担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是怎么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呢?难道是他俩半路上分开走了?我有点疑惑地想。不过并没太在意,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我们终于能回到炭窑那个温暖的地方了。
这里虽然有火,但是烤了前胸,后背就冰冷如铁;烤了后背,前胸便寒如坚冰。而且还不能躺着睡。
总而言之,我俩高兴地灭着火,想待会要是人来了,我们把那头死狼拖出来,估计这顿打应该能逃脱了,毕竟在我们那里并没有谁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徒手把狼弄死了,这可是一份莫大的荣光。
就在我俩即将把火快要弄灭的时候,脚步声已经近到跟前了。我俩一抬头,正想叫爸,但马上闭上了嘴。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居然是一位白胡子老汉,没错,就是个老汉,下巴上一蓬笔直的胡须直垂到胸口,比二爷的还要长些。但此人不是二爷。他具体多少岁不太好判断出来,但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很精神。虽然脸上长着老人斑,皮肤并没有皱皱巴巴的,而是饱满且富有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