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害怕，哆嗦着嘴唇，对大牛说：“大牛，看下我的脸。”

大牛方才听到我的一席话，本就在担心着，又看见我老长时间不言语，心里更是发慌。听我这么一叫，看了眼，冷不定地跳了起来，躲到一边，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脸咋这么白？”

我一听，坏事了。二爷先前讲过的鬼故事，又一一浮现出脑海，里面的鬼无一不是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大，大牛，看，看仔细点。”我的上牙碰着下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牛听了我的话，并没立即走近，犹豫了下，才慢慢地向我靠拢，打量着我的脸庞。

“白，太白了，就跟——一样。”大牛嗫嚅着没敢把话说完整。

我自然知道大牛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完了，一个鬼在我身上了，真他妈的完了，难道我今晚就要死了？就要变成鬼了？被装在棺材里，然后埋到土里？我一想到地底下，一股窒息感就扑面而来，好象我现在就处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一样了。那得有多么寂寞，多么孤独啊。

地下的鬼会不会欺负我小，直接把我撕吧撕吧给吃了。我的头会不会变成跟教室里的脑阔一样，被人踢来踢去？一想到这里，一股悲愤涌上心头，恐慌好像退居次位了。日他妈，那个狗日的要是敢踢我，我一定闹得他家鸡犬不宁，家破人亡。

我紧接着想到了二爷说过的阎王殿。那我是不是还要进油锅？虽然我不知道被油锅煎炸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知道身上的皮肯定是要掉的，每年杀猪我差不多都看过，一锅滚开的水浇上去，一身的猪毛便褪了下来，猪毛是何等结实，我自己轻易拔不下来。油锅的温度肯定更高，我好想看见我的皮肤已经烂的到处都是泡泡，然后露出里面的血肉，然后是我浑身的肉都熟透了，就跟过年锅里卟嘟卟嘟煮得猪肉一样，不知怎地，此时居然闻到了一股肉香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继续想然被煮熟了又会怎么办？被吃？要不阎王弄那么多油锅干嘛？好不好吃，不好吃的话，会不会重新被炸？

恐惧重新占领了我的心灵，我感觉到我的手在发抖，我的腿在发抖，连我的身子也在发抖，我的头也在左右抖动着。我觉得我已经丧失了呼吸，因为我好像听不到我的心跳了，耳朵里除了油锅里的卟嘟卟嘟声就没有别的了。

“你，你，别，别吓我。”大牛扑通一下一个屁股蹲地坐在地上，把头埋到裆下，再也不敢看我了。

这怎么行，糖我还没吃够；就是猪肉我也没吃过几次；奖状我也才得了五六张；二爷肚子里的故事还有那么多；姐帮我打了那么多回架，我还没帮过她；妈背过我那么久，可我还没背过一次妈；爸给我买的麻花油条是那么的香，可我还没让他吃过一次。

我一想到爸妈和姐，泪就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爸，妈，姐。”我不由自主地喊道，心里充满了不舍和眷恋。

大牛听到我的声音后，又惊又疑又怕地稍微抬起头瞄了我一眼。

我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我狠狠地咬了下嘴唇，锐利的疼痛马上传到我的脑子里，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流进了嘴里，淡淡的咸味和铁锈味在我的嘴里回荡着。我心里一动，死人怎么会疼，血怎么会发热？

我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手居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还能动，我心里一喜，不由脱口而出地说道：“日他妈，老子还活着。”

大牛听到这话，抬起头，站起身子，犹犹豫豫地朝我走来。

此时恐慌好像已经无影无踪了，重生的喜悦占据着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