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小罗开始低头想,想不出来严白孩家出了什么事。***不但想不出出了什么事,也想不出去年在山西五台县是老胡把事由忘了,还是老胡没忘,自己在脑袋里装了快一年给装忘了。但他不敢说自己忘了,只好说:
“让我捎信的是老胡,老胡忘了,反正有事。”
严白孩:
“事大吗?”
小罗拍着巴掌:
“你想啊,如果事不大,能让你接到信,就赶紧回去吗?”
严白孩越听越紧张:
“是不是俺爹死了?”
小罗在那里想:
“把不准。”
接着令小罗没有想到的是,严白孩不顾饭馆里都是吃面的人,突然张着大嘴哭了:
“爹呀――”
又哭:
“当初你不让我到口外,我没听你的话,现在你死了!”
又推身边那老头一把:
“都怪你,是你把我拐出来的,你赔俺爹!”
又抄起条凳要砸那老头。那老头赶紧往桌子底下钻。
5
紧赶慢赶,用了二十天工夫,严白孩从口外赶回到严家庄。一般由口外到严家庄得一个多月,严白孩把三天并成一天,两步并成一步,日夜兼程,只用了二十天。脚上走得都是大泡。不回到严家庄严白孩还心急如焚,等回到严家庄严白孩瘫倒在地上。还不是因为他路上走得急,而是他以为爹已经死了,哭着进了家门,现他爹正站在院子里,看一个青年用斧头和刨子打小板凳呢。可乍一见,他不认识爹了,爹也不认识他了。爹的头已经花白。严白孩也从一个孩子,长成了一个青壮年,路上走得急,忘记了刮脸,已经满脸络腮胡子。地上打板凳的是他的三弟严青孩。原来严青孩又跟宋家庄的木匠老宋学徒。家里的房子也变样了。见严白孩心焦,他爹严老有忙帮他卸下铺盖卷,向他解释,给他往口外捎口信让他回来,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他长大成人了,该成亲了。两年多前,和严老有一块儿给东家老万家当佃户的老马死了,他给老马买了一副棺材,老马老婆便要把姑娘送到严家。一五一十,来龙去脉,严老有给严白孩讲了一遍。严白孩一开始心焦,后来听说让他娶亲,心里也不由一动,觉得自己果然大了,身体内有股**在涌动,便问:
“老马他姑娘呢?”
家里人听说严白孩回来了,这时都聚拢来,看严白孩。严老有指了指人群中一个圆脸媳妇。这个圆脸媳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胸前又扛着大肚子。原来家里等等不见严白孩回来,再等等还不见严白孩回来,严老有便让老马家姑娘和严白孩的兄弟严黑孩成亲了。严老有似对不住严白孩地说:
“你想想,都两年多了。”
又说:
“你出门都四五年了。”
严白孩见木已成舟,便说:
“我在家住三天,还折头返回口外。”
严老有止住他:
“等等,还有办法。”
接着将办法说了出来。原来严白孩的三弟严青孩也长到了十七岁,严老有正托人给他提亲。姑娘是朱家庄给财主老温家推磨的老朱的女儿。说起来老朱的女儿也不是姑娘了,虽然十六,但是个寡妇。说起来也不是寡妇,她去年嫁给了杨家庄做醋的老杨的儿子。那时中国人结婚早,老杨的儿子比她还小,只有十四岁,说起来还是个孩子。但老杨的儿子嫌老朱的女儿脚大。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还兴女人脚小。夜里,老杨的儿子老用玻璃(那时玻璃刚刚传到晋南)碴子划她的脚,她的脚被划成一道道血口子,往下流血。回娘家走亲的时候,娘看女儿走路有些瘸,嫁的时候不瘸,怎么回来就瘸了?盘问半天,女儿才哭着说出了真。老朱是个窝囊废,除了会给财主推磨,不会别的,但老朱的弟弟是个烈性子,秋天爱扛着猎枪到棉花地打兔子,现在看到侄女受苦,便聚集十几个人,扛着猎枪,到杨家庄把老杨家的十几个醋缸砸了;然后要了一纸休书,与杨家断了亲,那姑娘便寡居在家。严老有和推磨的老朱也是好朋友。一次赶集碰上,老朱说起姑娘的事,对严老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