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老先生罗封从未看重过叶楚月。
他的慈眉善目之下,藏着一把想要把叶楚月给开膛破腹的刀。
那历经人世的沧桑有着吃人的血。
他才是反将楚王一军的关键一枚棋!
“爷爷……”
罗家小孙子瞪大了圆溜溜水滴滴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祖父说过。
新王很好,是个良善之人。
祖父还说,要他以新王为榜样,去崇拜,努力修炼,早日成为殿下那样的人。
他听进去了。
祖父要开始凌迟新王了。
被凌迟绞杀的又何止是新王。
还有天真懵懂,年幼的他!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爷……爷爷……”
小小的他神情呆滞,眼睛空洞,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顺着稚嫩柔润的面颊如源源不断的河水。
“爹,你疯了?!”
罗文清愣住。
他对父亲不好。
是打小父亲的眼里就容不下一个他。
永远都只有阿姐罗玲玲。
而他资质平庸,天赋一般,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快马加鞭也追不上罗玲玲的分毫。
他以为父亲喜欢这个叫做叶楚月的女子,方才努力与叶楚月结交,同时也希望为罗家谋取点福利。
现下,他当真发现,他从未了解过这个生养了自己的父亲。
分明已经年迈,却像是个战神一样威猛。
整日在他面前乖巧如稚童般挨训的父亲,而今多威风啊,统领着云都几大镇龙世族,合纵古武一族逼得叶楚月让位,这俨然是一个死局,要彻底逼死叶楚月。
这场棋局,他那看似无害的父亲,才是执棋之人。
罗老遥望着王宫,纵然辉煌璀璨,但入目顿感苍凉和悲壮,仿佛是已经料定的无力回天的结局。
不过是啊。
瓮中之鳖。
作困兽斗。
老人不经意间,看到了小孙子的满面泪水和崩溃。
祖孙对视的那一刻,罗家小孙子就像是在绝望之中,有了一缕希冀之光,期盼能够得到祖父的解释。
兴许,这一切并非是眼见为实,祖父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祖父陌生到让他害怕,只淡淡然凉薄如水的对视了眼,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老人很威严,亦很冰冷。
他优雅地伸出右手的那一刻,赵离歌快步而来,将一方血色的长形绸面盒子捧来。
血盒打开,是一方猩红清冷的弓。
“老先生,请——”
赵离歌勾着唇笑,眼里似有光火闪耀,清俊尔雅,有风华气。
此弓名为地煞弓,是罗封和女儿罗玲玲在很久以前一直打造的弓。
罗封拿起了地煞宝弓,拉开弓弦,对准子午楼的方向。
高楼之上,乾坤钟下。
古稀老人对着王宫朝拜。
这一箭,对准其眉心。
罗封虚眯起一只眼睛,仔细瞄准着。
随着他将弓弦拉开的动作,似是发号施令般说:
“众镇龙世族,听老朽号令,开四大城门,恭迎权皇,以此人头颅为号。”
他笑了。
平淡而嗜血。
苍老的面庞,合该慈善和蔼的,偏生有着小鬼孤鸿般的狰狞。
至此,观望云都的世人,无疑是料定此举罗封和权皇必胜。
毕竟,叶楚月可是在人前尊称其为外公的啊。
天梯之地。
许予等,脸色煞白如纸。
钱家主和其夫人似……天崩了。
楚时修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砧板上的鱼肉,都是要被剁成烂泥的。
“咻!”
罗封射出了那一只箭。
子午楼,古稀老人知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的靶心。
他到底也害怕这死亡。
他枯瘦的手在颤抖。
于是。
他沙哑着大声喊:“吾王楚月,当永垂不朽!”
他叩拜又抬首,扯着嗓子大喊,等待那一只箭矢贯穿自己的眉心。
“轰!”
大地裂开了无数道缝。
其中一道树干粗壮的缝,直接蔓延到了子午楼下。
楼下裂痕,似有身影破土而出。
她飞速掠过,于古稀老人的面前,徒手接过了地煞箭,鲜血沿着手掌往下流,她眼神冰冷又凶戾,侧目看了过去,低沉微哑的声如爆雷:“本王还没死,这云都,靠尔等乌合之众,还乱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