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顾嫣然震惊起来,“粮草——不是被羯奴偷袭所烧么?”
周鸿紧紧抿着嘴唇,抬头看了顾嫣然一会儿,没有立刻说话。顾嫣然略微等了片刻,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低了头:“若是不方便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这里头的事——”周鸿沉默片刻,握住了她的手,“嫣然,你我这桩亲事,究竟是怎么结的,我心里明白。可我——既娶了你,便想与你同心白首。可如今朝局动荡,跟了我,怕便是没有那等富贵平安的日子过。这些话我若不说,你可当做不知道,仍旧过安稳日子,可若是听我说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把话说得如此透彻,顾嫣然也反握了他的手:“这会儿说什么也无益,可你是我夫君,日后有什么事,也是你我一起承担。你愿说的,我也愿听,若不方便说,我绝不多问。无论你跟我说了什么,我都绝不会透露出去!”
周鸿紧紧捏着她的手,半晌才缓缓地说:“被烧的那批粮草,里头有一半是霉坏的。”
“霉坏的!”顾嫣然也变了脸色。
军粮,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米好面,差不多都是陈粮,有时候也难免掺杂些秕谷之类。前朝将亡之时,吏治败坏,颇有奸商污吏以霉变的粮食混入军粮谋利,最严重时,曾致一关守军三万余人食了霉变之粮齐齐病倒,将关隘拱手让人。
有了这等前车之鉴,本朝特制律例:凡以霉变之粮充做军饷者,斩立决。当然,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杜绝这些以次充好的事儿,但多数也就是小打小闹。一万多石粮草里有一半是霉坏的,这样的事儿,在本朝还是第一次发生!
“谁,是谁这样大胆?”顾嫣然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问什么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掺这么多霉坏的粮米?又是谁这么大胆敢烧了粮草?
“这是想毁尸灭迹!”
“是。”周鸿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烧粮草的人,跟掺入霉坏粮草的人,必然有所联系。”
“查出是什么人了么?”
周鸿缓缓摇头,良久,轻声道:“那批粮,有可能是从山西过来的。可惜,全被烧了,连同那五千石好粮食。如果不是蔡将军当机立断强逼边关那些富户们捐出米粮来,只怕许将军连带着出征的干粮都不够,也就根本不可能有后来的反败为胜了。”
“蔡将军——”顾嫣然想了一想,“就是,就是被参纵兵劫掠的那个?”
周鸿又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是纵兵劫掠,而是那些富户不肯捐粮,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看守粮仓的也不是他,可是最后,看守不力,纵兵劫掠,这些罪名却都落在了他头上,落得个满门抄斩……”
他声音很低,却是一字字清晰无比,含着切齿的恨意:“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却有人在后头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等事情被人发现,又企图灭口——”他拳头攥得死紧,突然冲动地扯开了领口,“前方的将军,哪个不是一身的伤痕,可是血溅沙场,却还要被人诬蔑清誉,我死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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