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耘来了兴趣,手脚并用,游到了高俅身边,凑过头,用手指了指天,问道:“比我如何?”
高俅大笑,说道:“你我不如也,众生皆不如也。”
江耘知道他耍滑头,说道:“无妨,此处并无外人。”
高俅仍是不答,顾左右而言他,被江耘逼急了,抱怨道:“下次若有机会,试试便知。只怕你到时候便战战兢兢,不再勇猛如今日一般飞铲。”
江耘大笑,旋即想起自身处境,只怕没机会与他一较高下,脸上的笑生生止住,自失的摇了摇头。高俅知他心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贤弟,且放开心怀。”
江耘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坐在水池之中,树荫之下清风拂面,泉水微凉,将胸中燥热之气渐渐驱散。
高俅双目炯炯,盯住江耘,打破了沉默:“老弟可知高某之经历?”
“略知。”
高俅一声长叹,似乎要将胸中的苦闷之气尽皆吹散,用他略带着悲凉的语气说道:“想来某也是京城人氏,只不过自小浪荡随性,不爱诗书,受不得约束。少年之时,在京城闯出了祸端,老父不堪忍受,只得打我离了京城。某在淮西一个远亲处落了脚,帮人在赌场里看了场子,寄人篱下,却是初尝人情冷暖。后逢先皇大赦天下,才得以回乡。从董生药家到小苏学士家,再到驸马王晋卿府上。从书僮到长随,真真是见惯了敷衍与推脱。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便是场中那个球,耍得人极是快活,哪知这空中的球被颠来覆去的滋味。”
江耘感同身受,不禁唏嘘。纵使他知道对面之人在历史上的光鲜,亦不免感慨。这背后的苦涩往往被用来作为他得势后狂妄乱行的注脚,却无人直面他一路走来的感伤。
高俅将整个身子浸在泉水之中,仅露出一头,仿佛沉浸在冰凉的往事之中,说出来的话亦带上了几分凉意。
“我知道我在世人眼中,是一个浮华浪子,信行忠良或是不会,可这又是怎样一个大千世界。区区如我,绝不愿苟活于人世间遭那权贵来践踏。我要向上,一直向上。即使是痛苦的笑,我也要笑!”
“因为笑总比哭好!”江耘接口道。
“对!求人求已,高下立分。大丈夫处世,能屈能伸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要放弃自己的努力。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走属于自己的路,这就是我的信条,这就是我的目标!”高俅说到动情之处,须皆张,一双铁拳在水中紧握。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耳熟能详的箴言穿越千年,从高俅的口中说出,震耳聩。
江耘听得胸怀大畅,一挺身跳出水来,高声说道:“男儿丈夫,正该如此。高大哥,江耘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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