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月初,才开始炸春。风吹的窗碰碰作响,唯这么野的风,才能把厚厚冰层噼里裂开,去唤醒那沉睡了好久的土地。
几天后,人们在风中眯起眼睛,隐约可见大地上了绿,光秃秃的树枝也秀出了刘海。仿佛有个粗犷的画家,拿着笔刷,一笔笔没章法地涂鸦。
程良智的心被春风撩拨地轻飘飘,在狭小封闭的宿舍里乱撞。好在学校对面便有公园,春游是件及其便宜的事。
特意去寻春反落得失望,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
程良智衣服穿得薄,更觉春风料峭,慢慢沉了步伐。可路过转角,一片金黄色在眼前炸开,阳光下灿烂的迎春花有些晃眼。花朵在一条条枝蔓上簇拥着、熙攘着,像一束束定格住的烟花,仿佛能够永远绚烂下去。程良智好久没看过这么茂盛的迎春花了。
他把照片发给陈镁君,陈镁君回复:“上海早已经春暖花开了,这些日子忙,一直没特意去公园看看,只是上班路上也闻到许多花香。”
她告诉程良智自己要五月初才实习结束。
程良智正在做金工实习课程,内容是做一个收音机。
程良智做地很认真,无论是元器件的挑选,还是电路板的走线与锡焊。他想把这个收音机送给陈镁君,于是在每个细节都苛求完美。
陈镁君的生日是四月十七,阳历五月十五日。那两天白日里很热,一种俨然到了夏天的感觉。
程良智越发觉得,长春的冬天和夏天仿佛是连着的,他们之间过度的春天只有可怜的几帧而已。
仿佛你刚刚更新了QQ、人人、微博、飞信的签名,“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就立马不好意思把它删掉了。
程良智躺在床上,听着自己做的收音机,调频能力和音质都还不错。他感到很满意,小心地把它放在包里,出门去了。
傍晚程良智到了前卫校区,给陈镁君打电话。
陈镁君背着一个吉他过来了,解释道:“刚上完吉他班。去年报的班,还剩几节课一直没去。”
程良智把吉他接过来背在身上。两个人并排着在校园走,程良智无意中很大力碰到了陈镁君的肩膀,他赶忙向旁边靠了一下。
程良智没有道歉,不知道是没好意思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两人都看着路两边的花草,它们也在风中相碰相偎···
晚上的天空挂着一轮阴亮的满月。
如果说长春这个时节,白日里天空上挂着的已经是夏天的太阳,可是夜晚照亮人间的却是冬天的月亮。
晚风袭人,两人穿的衣服此时都略显单薄了。
“所以说,长春的春天此时就躲在日出和黄昏的片刻了。白日交给夏天,晚间又交给冬天。”程良智说。
陈镁君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来到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下,程良智拿出录音机给她。
陈镁君小心地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真是你做的?”
程良智点了点头:“当然,元器件都是买来的,说到底也就是按照图纸组装了。”
陈镁君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音乐频道,舒缓悦耳的音乐从里面传了出来。她很开心,赞许地看着程良智。
她突然说:“你不是也学过吉他吗,给我弹一首吧。”拿出吉他谱的书递给程良智。
“大一的时候买了一把吉他,学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一把我不弹得吉他,一放好多年,它一直在身边。”程良智说,“那时候还是立志想成为一个文艺青年的。”
“为了追黄素儿?”
······
程良智弹唱了那首他唯一会的《丁香花》。
陈镁君轻轻拍着手掌,“好听!”她说。
程把琴还给她,请她弹一曲。
陈镁君莞尔一笑,说今天是她生日,不会给别人弹曲子。那表情像一个恋爱中撒娇的女生,妩媚可爱的让人难以抗拒。
但她还是为程良智弹了,信手拨了拨《滴答》,之后她弹唱了《童年》。
她说自己这首歌唱不好,要程良智与他一起唱。
微凉的晚风,吹起陈镁君的头发,程良智听着看着有些醉。他突然感觉和陈镁君像是已经坠入爱河的情侣,花前月下,两人轻轻弹唱。
路边有一对情侣突然走过,两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程良智笑着说:“还好我不认识他们。”
陈镁君低着头笑着,小声地说:“我认识。”
程良智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送给她,陈镁君接过来,见到是《围城》。
“并不是送给你的,”程良智说,“只能是借给你的。”
“等你看完就知道我的意思了。”程良智神秘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也并不打算还你。哈哈,我早已经读过了。”陈镁君笑道,“再说,见你还需要找还书这个借口么?”
“那倒没必要,我又不是什么忙人。某人要请我吃饭、看电影的话,我随时都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