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梵行刹土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所在,那里生存着的,除了会找她看病的妖,还有吞天那样凶狠贪婪的怪物。
无方感谢他的叮嘱,少年大方表示不算什么,“到了那种黑吃黑的地方,最好找个庇护。灵医知道魇都吗?魇都是刹土上最强盛的城池,灵医可以去找令主,令主品行好,只要灵医有求,他必定能保你平安。”
又一个说白准人好的,怎么和刹土上的传闻截然相反呢?但因为和这只蜥蜴没有深交,无方不能随意表态,不过含糊答应着:“既然到了梵行刹土,总要去拜会一下令主的。”
少年愈发热情了,“该去、该去……听说令主万把岁了,至今单身。最近定下一门亲,对那位没有见过面的新夫人死心塌地,真是个专情的人呐。”
一直沉默的振衣忽然开口:“瀚海和梵行刹土之间,隔了一座铁围山,妙善界西北两千由旬才是魇都,那么远的距离,阁下对魇都令主了解得也太透彻了。”
少年顿时一窒,怔愣的大眼睛里装满了莫名,“我受灵医恩惠,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灵医怎么了?我是蜥蜴,**八荒哪里去不得?魇都虽远,我三天就能打个来回,不像你**凡胎,拖累了灵医和瞿如,害她们走了这么久,还在瀚海上打转。”
一人一蜥吵起来了,蜥蜴一边争论,舌头一边乱探,真叫人担心他把振衣当蚂蚁舔进嘴里。
无方只得打圆场,这莽莽沙漠危机四伏,妖类毕竟不像人,不高兴起来说变脸就会变脸,所以久留不得。
让瞿如赶紧把水囊装满,她托起沙舟当风一扬,那船瞬间扩大了万倍。匆匆上船向少年道别,叮嘱它下次炼气小心,然后念个口诀,风帆鼓胀起来,驶进了昏暗的夜色里。
“走了?”咫尺之间有人问,儒雅的嗓音,像铮淙的琴声。
少年耸了耸肩,“都怪姓叶的鸟人出言不逊,否则艳姑娘一定会逗留到明天早上。”
那嗓音里带了点诘责的味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我看不是那鸟人出言不逊,是你话太多。”
少年顿时苦了眉眼,“这么说可以给魇后留下个好印象,将来见了主上,才能主动投怀送抱。真可惜,魇后已经走了,要是能多停一会儿,我还想同她谈论一点主上的趣事,帮助她了解主上呢。”
空空的石山上,气流震动出了微波,“从古至今,没有一只蜥蜴修成正果,你知道为什么?”
少年一脸茫然,“这个问题属下居然从来没有想过,难道主上知道原因?”
“因为蜥蜴不爱穿衣裳,舌头长,话又多,万一不慎得罪了谁,容易被拔舌头。没了舌头的爬虫,转世会变成一只蛞蝓,口水流满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吓得少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费什么周章就拿到血蝎,过程顺利得出乎预料。瞿如对森罗城主夸赞不已,“一个半尸,这么讲道义,实在难得。”
无方之前对他的印象,尸臭几乎占据半壁江山。今天打过交到之后,顿觉自己以前肤浅了。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得往深处发掘美。就像那个城主,虽然依旧青面獠牙,但心地善良,足以掩盖相貌上的欠缺。
“不趁人之危,也算是个君子。如果旧事重提,那才尴尬。”无方谈笑着,左手捏住血蝎的尾针,右手捏住头,使劲一掐,虫子就身首分离了。
异界的东西,总有一些古怪的地方,比如这血蝎就名副其实。小小的身体里不知装了多少血,怎么流也流不完似的。无方提着尾巴倒吊起来,控出满满一大碗,把整个石臼都染红了。瞿如啧啧称奇,看着那虫子的颜色由红转白,随手加进了蜈蚣和儿茶,一杵子就把它杵了个稀烂。
那边又荒腔野调哼起歌来,无方把剩下那只血蝎装进小匣子里。它刚刚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惨死,好像还没从震惊和恐惧里回过神来,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无方安慰它,“修不成人形,只能拿来做药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你。如果实在走投无路了,我也会尽量让你死得其所的。”
那只蝎子吓晕了,尾巴一软,趴下了。
有了药引子,膏药做起来没费什么工夫,从研磨到熬煮,半个时辰就制成了。
油纸上滴了厚厚的一层膏子,瞿如托着盘儿进来。榻上的人还没清醒,五官浮肿不见多大起色,只比昨晚略微好了一点。她走过去看了两眼,“师父,他要睡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