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珏面上露出尴尬神色,不如平时一般潇洒自如,慕容复一见心知此事定是东华门这几人理亏在先,因此不敢正面回答,便转身问风波恶事情原委,风波恶见慕容复举手投足之间控制住了场面,心中对于他的钦服又多一分,正色答道:“刚才我在此饮酒,正赶上他们四个在这吃饭闲谈,由于人多纷乱,因此并没看到我,我却注意到他们,这姓方的在其间记恨头先战败,便以恶语对公子你多加侮辱,说......”
慕容复心中怒极,却不发作,只说:“不需隐瞒,有什么便说吧。”
风波恶嗫嚅不语,一旁方铁城倒是大声呼喝:“我头先说,在少林寺上南慕容被北乔峰一招成擒,可见南北之名做不得准,又能如何?却有半句虚言吗?”他深知已脱不开慕容复之手,加上脾气暴躁,所幸一口气将胸中恶气全都发作出来,也不管对方如何处置自己,杜珏几人在身后暗骂方铁城之莽撞,此番对慕容复这般侮辱,看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各个紧握兵刃,蓄势待战。
慕容复果然变颜变色,这事正是他一生最大恨事,每每想起心中都是愤懑已极,又苦于萧峰已死,自己便是武艺更上一层,也注定无法雪耻,这一劣迹可说是终生难以洗刷了。又听得方铁城理直气壮的讲了出来,根本不待旁人多说,已经左手一挥,一个巴掌把方铁城从二楼扇了下去,撞得栏杆纷纷断裂,在场众人无不心惊,旁观的大多是普通食客,何曾见过如此强的掌力,竟可随手将人打落下楼,因此各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杜珏见师弟遭此侮辱,虽知是己方失礼在先,但同门之宜怎可不顾,是以大声喝道:“慕容公子出手忒羞辱人了,我东华门弟子岂是你这般欺负的?”其余两名师弟也随之附和,三人出剑向慕容复刺去,虽少了方铁城,却也不可小视,慕容复正在气头,急于折煞对方面子,是以对一旁风波恶说道:“风四哥且站到一旁,这三人我自己便可对付了。”说话间挥动起手中从方铁城处躲下的长剑,与三人战到一块,慕容复功力深厚,岂是三名新秀可敌,是以虽是剑法极为精妙,但毕竟差了内力许多,还是无可施展。
慕容复也不着急应付,便一招一式的戏耍他们,有如猫捉老鼠一般,眼看三人剑法越出越急,呵呵一笑,长袖一挥卷了杜珏手中的长剑,一边又夹住万昕翰的剑锋,也不使力,只为看他们出丑。风波恶在一旁见慕容复如此羞辱东华弟子,虽有以大欺小之嫌,不过自己适才也险些栽在这几人手上,慕容复此番都算为自己出了口气,是以不发一语,只默默看着。
方铁城已经绕回二楼,虽是受了些轻伤,可仍能上阵,此时他怒气经已不可遏制,早失却理智,只准备一心至慕容复于死地,是以想起师门中有一招与敌人玉石俱焚的招式,师傅连连叮嘱过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施用,一旦使出便无回旋余地,方铁城心中一狠:“士可杀不可辱,慕容小贼,老子今天拼了命也要把你送去见阎王!”主意打定,更无迟疑,此时慕容复正与三人打斗,并没留意到他,于是方铁城悄声移到几人身侧,将杜珏被打落的长剑捡起,瞧准慕容复,手中长剑如电般刺出,丝毫不给人以反应余地,且自己空门大露,不做任何防御,只是舍生忘死的一股脑冲向敌人,同时左掌暗蓄内力,只待一击不成立即补上一掌,另外三人一见心中一紧,“玉石同焚?此乃我派禁用招式,使出后患无穷,将有生命之虞,三师弟怎的如此糊涂!”杜珏心里着急,却苦于被慕容复所制,无法抽身阻止,眼见慕容复即将中剑,方铁城多半也要丧命在慕容复的还击之上,长叹一声,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慕容复此次的确大意,直到剑尖扫到衣袂,才有所感觉,再想回头反击都是来不及,心中有些叫悔,恨自己太过托大,竟忘了人要是被逼到绝路,难免会用出什么同归于尽的杀招,自己便是躲得过去也多半要受伤不可,但又想起一样是酒楼之战,与丁春秋过招时情景便与之仿佛,当时自己用上斗转星移吸星宿弟子替自己中毒,这回故技重施也是一样,眼前三名东华弟子正是绝佳选择,是以头也不回,运起斗转星移,内力渐次喷薄,东华门三人俱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慕容复吸到身侧,手上剑式仍未收回,慕容复则早借此力闪到一旁,只留方铁城与东华门三人相对而立,都未来得及收回招式,互相攻击,东华门绝学尽数用到自家弟子身上,正如江湖所传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风波恶忍不住大叫声好,适才真急的他险些出手,可惜距离过远,此刻慕容复急中生智,不但脱离险境,更重创对手,使其自作自受,却是一大快事。只见东华门四名弟子皆有受伤,不过由于方铁城一人之力去攻四人,力道上有所分散,是以并未有重创,反是自己中了杜珏一掌,吐了几口鲜血,好在另两人头先忙于格挡,并没出手,是以只是被方铁城剑锋所过之处划伤,尚未有甚大碍,不过胜负是实在太明显不过,此番狼狈之态俱被旁人瞧在眼里,杜珏四人是名门子弟,武艺又颇为了得,素来心高气傲,此时受此挫败,简直比一剑刺死了自己还难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头一语不发,慕容复见状,胸中怨气已出,也并不想将事做绝,自己急于结交天下豪杰使其为己效力,无谓惹上莫名仇恨,何况任平生武艺想来不下于己,动起手来也未必占得了便宜。因此淡淡道:“今日已经领教东华门高足武艺,获益良多,他日再去贵门派登门造访,几位自便。”转头跟风波恶说:“四哥,我们走吧。”风波恶应了一声与他共同下了楼,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留着四人木立当场,说不出话,也无力阻拦。一旁边被打烂东西的掌柜暗自心疼,又不敢出面喊那四人赔钱,只得连声叹气,自认倒霉。
出了客栈,慕容复问道:“风四哥可有什么紧要伤势,不如跟我回参合庄好好休养,你也知我慕容家纵然别的没有,灵丹妙药也是不少,也免得留下什么伤病,日后成了隐患。”
风波恶轻叹一声:“公子爷,不是我风波恶不识抬举,只是我们之前的嫌隙的确是难以......”
慕容复一摆手:“四哥误会了,人有过失自当承担,我做错的事情,不消你说,我也知道需付出些代价,如今你三人尽数离我而去,便是由于我当日之过,慕容复无话可说,也不需多说。”
风波恶听慕容复自陈己过,知道他心里对杀害包不同一事也甚为愧疚,慕容复从来骄傲,如今能毫不推诿的承认自己犯了错,且是对下属言说,已甚是不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听慕容复继续说:“不过一桩事是一桩事,不可混淆,此次你是因维护我的名声才与人动手,我绝不可置你于不顾,你来我庄子养伤是再应该不过的事,这之后我也不强求你留下来伴我一同复兴大燕,随你来去。”此话甚是绵里藏针,既让人觉得无法推诿,又是如此的难以拒绝,看似诚恳,实则更有一番非得如此的霸气蕴于其中。
果然风波恶一寻思,实在也没理由再拒绝,毕竟是世世代代效力于慕容家,再大的嫌隙,也无法消除这种长久以来的主从关系,如今慕容复这样开口,自己若是再说其他的借口,也是太不知好歹,于是应承下来,慕容复听他答应,也不露喜色,只微微点头说句:“这样便好了,我们走吧。”二人由此回到参合庄内。
见到阿碧同王语嫣,风波恶稍显尴尬,但还是打了招呼,以前阿碧同风波恶等人都是调侃惯了的,但此番已经不同以往,是以只是点了点头不多说什么,王语嫣则向来跟四大家将是颇有距离,礼数周到,这四人也认为她未来总会嫁于慕容复为妻,是以更不敢有调笑越礼之举,见了面便更无话可说。
慕容复道:“表妹,你精通各派武学,可看看风四哥受的伤是什么药才能救治。”王语嫣虽不通医理,但对武学了如指掌,因此伤势上反映出的门派武学如何配药,倒是难她不到,是以点了点头,说了东华剑法的剑伤该如何调理,又吩咐管家按自己所说抓药,庄内有专门药庐,包罗万有,珍稀灵药不计其数,是以很快便配制好了给风波恶敷于伤口,伤势很快转好。风波恶之前还受了方铁城一掌,是以内伤需要慢慢调理,便在参合庄找了一处院子,休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