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日又落。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李钧才在一双又爱又恨的目光注视下,昂头挺胸从教坊司离开。
不得不说大集团的服务确实周到至极,李钧刚步出教坊司的门口,就看到专门来接自己的专车。
车上还准备了全套崭新的武服和武器,规格等级和先前一样。
不过李钧并没直接去蜀道物流安保部报道,而是让司机把他送回了鸡鹅区。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乌鸦诊所的监控摄像里时,满脸堆笑的乌鸦华立马殷勤地跑去开门。
“李主管大驾光临,本诊所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大家知根知底,你就别糗我了。”
李钧熟门熟路的穿过那条拥挤狭窄的走廊,看着工作室里新添置的不少医疗设备,打趣道:“老华,几天不见,家当日渐丰厚啊。”
“你也别说我拍你马屁,这还真是沾了你的光。”
乌鸦华笑道:“自从况青云上位之后,袍哥会没少照顾我们的生意,一天少说也要送来四五个伤号,诊金收到手软啊。”
况青云....袍哥会....
李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间,那里曾经刺有一头睚眦纹身,但现在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对于袍哥会,李钧心底的感情很复杂,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
在外人眼中,袍哥会就是个抱团排外、心狠手辣的明人黑帮。
可在九龙街,浑水袍哥从来都不是个贬义词,几乎所有年轻人都以能在脖间刺上一头睚眦为荣。
互为肩背,攘外安内。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这种只有明人才能体会的同袍之谊,让人回忆起来总会会心一笑。
可赵鼎的心机手腕,却又让李钧十分忌惮。
虽然现在赵鼎已经死去,但李钧感觉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阴影。
李钧按下心中繁杂的念头,岔开话题问道:“你孙女呢。”
乌鸦华瞪眼,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干啥?”
李钧故意挑眉一笑,“你猜?”
“我猜你大爷的,李钧你个龟儿子。”
乌鸦华勃然暴怒,霎时天花板传来密集的卡卡声响,一座火力矩阵翻转下来,无数红点锁定李钧。
“开個玩笑你要开枪打我?”李钧顶着一脸红光怒道。
“谁跟你开玩笑呢,看你一脸猥琐样,肯定是不怀好意。”
“我要是不怀好意那也去教坊司啊,谁来伱这破诊所。”
“没关系。”
李钧语气平静,弯腰捡起被掉落在地上的刷卡器,掏出顾邕给的那张钱庄卡将诊金刷了过去。
乌鸦华脸上笑意勉强,“多谢惠顾。”
此时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再继续呆下去,李钧也不扭捏,径直向外走去。
等李钧离开诊所之后,乌鸦华双手挥动,安放在工作室中的反窃听设备和神识干扰器同时开启。
“老头.....”
乌鸦朵朵口中传出低声的呼唤,声线颤抖,带着淡淡的哭腔。
乌鸦华长叹了一声,背对着少女没有转身。
“朵朵,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当年咱们门派里那么多武七武六的高手都没能改变灭派的结果,他一个武八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咱们和李钧之间的关系,说好听点叫有点生死情分,说难听点不过是互相抓着些把柄。”
“如果他还只是个武九,还能彼此制衡。可李钧现在已经是武八,咱们已经要挟不了人家了。等他勘破红血者的真意,到时候成都府这群锦衣卫,恐怕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所以咱们也别奢求太多,好好维系这点浅薄的情谊。如果那个胖子找上门来发展你当锦衣卫,他也能帮我们挡一挡。”
乌鸦朵朵委屈道:“我没想过威逼他,我们完全可以跟他合作,门派里还留下来那么多...”
乌鸦华摇着头道:“李钧不是那么简单能动心的人。”
“他这种时刻踩在薄冰上挣扎求生的人,最是谨慎。”
乌鸦华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也怪我,要不是你传承了我的废物基因,以你对血肉的认识和对武学的领悟力,晋升的速度不会比他李钧慢。”
乌鸦华嘴唇颤动,本就枯瘦的身形更加佝偻。
乌鸦朵朵慢慢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抱住这个自责的老头。
少女的脸庞搭在乌鸦华的肩头,轻声道:“没事的爷爷,我肯定还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老人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哎,安稳比啥都强。”
乌鸦朵朵轻轻嗯了一声,黑色的瞳仁中眸光却没有丝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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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郁气的李钧刚刚走出乌鸦诊所诊所,就看到一袭青衫依靠在墙边。
况青云抬手擦了擦眉头沾染的血迹,咧嘴露出开怀笑意。
“怎么,现在当了主管就连家也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