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接替上一任教书先生的职务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十年。
这天黄昏时分。
李夫子走出屋子,手中提着两坛由赵氏每月按份额提供的谷命酒,独自走向祖庭后山处。
就连现在年轻一辈都很少知道,在祖祠以外,还有个宅院,规模宏大,虽不精美,但占地广袤,阵法加持,灵气流转。
李夫子很是熟稔的在宅院门口驻足片刻,遮蔽阵法开启,宅院全貌映入眼帘。
闲庭信步走入其中,穿过廊道,落座于一处老槐茂盛的石桌旁。
而在槐树下,一群上了年纪的赵氏老人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李夫子带着两坛子酒水,那眼神比看到亲人还亲。
“老兄弟,你可想死我们了,来来来,这次我们自己带了酒杯,满上满上……”
一位看相貌要比李夫子年轻,头发花白的老人,迫不及待的将桌上酒杯推到酒壶面前,搓了搓手,眼中闪着精光。
可实际岁数,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要比李夫子大得多。
李夫子笑了笑,“急什么,酒水这东西,要人多一起喝才最有滋味儿。”
说着,便将那些空置酒杯一齐堆拢,一杯接着一杯斟满。
这下子,一众老者纷纷帮腔道。
“就是就是,酒桌上的热闹,可从来不是喝酒这么简单。”
“杯子虽小,可牛皮得吹响。”
“李夫子百忙得空,你们还不赶紧与他磕碰一个?”
“浮游一生,与妖斗,与人斗,结果现在要的清修?去他娘的。”
“老李啊,怎么才带这么点酒水?是看不起我们,还是寒碜你自己啊?”
……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李夫子也没客气,直接出言道:“能在长老堂眼皮子底下带酒水走进庭院的就只有我一人,爱喝不喝,不喝滚蛋。”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没了脾气,个个对其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做人地道。
李夫子虽不是什么炼气士老前辈,但教书授业五十余年,德高望重,赵氏子弟人伦道德很大程度上都出自这位老人的良苦用心。
所以,能够带酒给这些上了年纪以求清修破开瓶颈的老修士们,整个祖庭,只有他一人。
长老堂对此无可奈何,劝说多次无果之后,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就是这个味儿,遥想当年老子青衫背剑时,总喜欢装文人雅士,大醉之后稀里糊涂念着那些道听途说的打油诗,酒水喝一壶倒一壶,风流是风流,快活也快活,就是现在想起来,总觉着那些酒水太过浪费,心疼。”
“就你?还青衫背剑?瞅瞅你那磕碜模样,吹牛不打草稿的主儿,难怪一辈子光棍儿。”
……
等人从少年的朝气勃发,到年迈时的日薄西山,总是会有很多思绪回想起以前岁月。
李夫子没言语。
端起一杯酒,看着一群老修士抒发感慨,斗嘴争执。
等到天色彻底昏暗,李夫子这才走出这座名为暮朝庭的院落。
夫子一袭儒裳,衣袂飘摇。
走在寒风中,白须白发,不似仙人,更似仙人。
回首一眼,望着重新被遮蔽起的山水大阵,李夫子扪心自问:“这样的赵氏其实不太高,有没有法子变得更高呢?”
等待片刻,他自问自答道:“有的,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