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一拍手掌,乐道:“是了,他正是这个意思,真是难得,他亲口说与你的?”
李敬思心有不喜,勉强笑道:“是,散朝后他与我同行,亲自说与我的。”
薛凌起了身,眉开眼笑拱手垂腰拘了个礼,道:“我今日实是急的很,李大哥有空,明日来壑园我与你细说。”又指了指永乐公主,真心实意道:“你二人那什么,恩恩爱爱百世佳偶,今儿就到这里吧。”
李敬思忙道:“不妨用过午饭再走。”
薛凌已迈得两步,依着往日就此去了便是,现想想回身回来,调笑道:“不了不了,我来的不巧,惊飞鸳鸯,若是久留,旁人当我是个什么,还是李大哥明日来寻我的好。”
说罢才出了门,伸手猛力一捏下颌处,登时眼角泛泪,风一般前脚不顾后脚往外冲,过往丫鬟看着也不敢拦,后头李敬思“哎哎”数声并没追出院。
风流轶事京中惯来不缺,山野村姑抢不过金枝玉叶也是常理,而今李敬思权势如日中天,多不过是宅邸里下人私传两声壑园姑娘哭着跑出去了,再没别的了。
永乐公主有心挑拨两句,话到嘴边却记起薛凌那句“河还没过完,你来拆我的桥”。如今是还没过完河,她也知道李敬思与薛凌远不到两看相厌的地步,赶忙笑笑劝了道:“她一直这样的,你也莫气。”
话未落,身先软。李敬思沉沉喘着气手往上移,环住一袭纤腰,半晌道:“是了,她一直是这样,怎不见改改。”
永乐公主倚在李敬思肩头,只轻笑两声没答,那件薛凌嫌薄的衣衫隔不住人手上的茧,和黄承宣是截然不同的粗粝,时时都在提醒,现今这个人,是大梁最底下爬起来的腌臜货。爬的再高,话说的再好听,还是腌臜货。
但是权势迷人眼,以至于她喜欢的真心实意。但嫌弃是种不会撒谎的情绪,所以她在这会却忍不住在心中暗想.....
让她改,你算什么东西。要改,也该是我让她改。分不清是抬举薛凌,还是在抬举自个儿。
薛凌笑意不减,只是看着似蓦地温婉了几分,不如先前活泼,饮罢一口茶水道:“说的也是。”话落便撩起帘子,将脸转向了窗外。丫鬟自也识趣,二人再没闲谈。
这俩月来,动乱频频,京中似乎并未多大变动,午间时分街上人流来往如织,和平城外空旷原野宛如两个对立的世界,想的多些,好像严重到你死我活,不能共存。
她靠在车窗上,才记起自己都好久没有回忆过鲁文安了。一望无际的草皮子,一望无际的天,分不清来路,也分不清去往,只有头顶太阳是可以信任的永恒。
可以辨别时间,可以辨别方向。月亮,月亮倒也勉强可以,但是夜色会蒙蔽人的视线,所以在原子上迷路了,一定要等太阳出来再走,不要急,急什么呢,再厚的雪,它迟早会化啊。
她瞅着今天的太阳,是初夏里浓而不烈的暖意,其实是个鲁文安在也会夸一声好日头的日头。
她还是急的很。
她在十二三年的岁月里都是近乎偏执的固执,雪早晚会化有什么用,我要它今日就化。
化不了,也要踏马上去,踩出条道儿来。
她没回头,只轻催着丫鬟道:“喊老伯快些,我赶着回去说事儿呢。”
丫鬟“哎”声答应,起身从车门口探出头,片刻后缩回来道:“已经快着啦,现儿咱们还在街上呢,再快就违律了。”话间小有抱怨:“现儿个,街上巡逻的人倒比常人还多。”
薛凌“嗯”过一声不置可否,仍在贪婪去盛九天之上垂下来的缕缕金黄色艳阳。大抵也只有从巡逻的卒子身上才能看出,这盛世之后的江山欲倒罢。
不过,对于京中百姓来说,除非是胡人打到这来,不然,只是换个人当皇帝而已,区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