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是那么个理,细想却是哪哪都不对,却又说不出来。薛凌皱着嘴唇憋了半晌,想给这老不死鼓个掌,又觉在这破地不好过于张扬。
忍忍心头不快,拾了外袍在手要走,又闻慧安师太道:“近日佛门多舛,还请施主来去切勿招摇,免扰菩萨清净。”
薛凌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估摸着是颜色鲜艳了些,与寺里人格格不入。要说是个香客,现在隐佛寺也没几个烧香的,当下又扯了件僧袍搭在身上,这才离了门。
昨日陪着来那哑婆子还在南竹院外等候,薛凌一见人在随即放下心来。自己一路往后山走,本遇不着几个念经的和尚,现有这婆子在,真就遇见了得道高僧,也只说认了寺里姑子作仙家,来叙个旧,想来也挑不出错。
她既嫌热,又不想跟秃头套近乎,忙将那僧衣扯了去。
哑婆子比划了两下,她亦只作不见,大步一迈走在了前头。婆子无奈,也只得随行其后。然着实运气不错,加之薛凌这一路耳眼玲珑,听见动静就绕着些,一直到后山门口,一个僧人也没撞见。
张二壮果真早早驾了马车来在此等候,看见薛凌出来,忙迎上前躬身连喊数声姑娘。薛凌含笑应了,直到她坐上马车,张二壮才将腰直起来。目光又搁着帘子探究片刻,方跟着坐到赶车处。
没走出两步,便听他道是车上备了果子跟茶水,都是白先生交代下来的。今儿个天热,供姑娘去去暑气。
薛凌确在架子上看见个精致食盒,掀了盖子,里头分作四五格,各放点心二三,又单独一竖格是个浑圆竹筒拿白膜样物事封着口。
虽早上只吃了隐佛寺俩糙馒头垫着,但茶水却是在霍云婉那灌了一肚子。平心而论,那梅花雪喝起来清冽回甘甜,确是个好东西,是而她这会并不渴。本想分给哑婆子和张二壮便罢,却被封竹筒口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一时没丢手。
拿到眼前看了片刻,仍没分辨出来是个什么物事,白又不是全白色,说透又带了些朦胧感,似纸非纸,似皮非皮,她闻了闻,好似还带着些腥味,实在奇怪。往常这些东西,多是用荷叶,不知壑园拿的什么东西来。
现儿个春日还未过半,其实还不到凉饮的时节。不过吃食而已,倒也说不上非得讲究个寒来暑往。薛凌犹豫一阵,撕了那层封口,饮了一些在嘴里。
薛凌总算在他结巴处找了个空档,笑问:“白先生支了你多少银子?”
“是姑娘的面子。”他伸出一只手指:“足足一百两,我谢谢姑娘大恩.....”
薛凌捏了捏手上竹筒,突而失了多问的兴致,只道:“我听说,北边在打仗,南边也不太平,这个年景,可不是开铺子的好年景。”
张二壮愣了愣,从羞赧自卑诸多情绪里抽离,片刻赔笑道:“姑娘说的也是,但是,北边不太平,南边也不太平,咱不开铺子,也没地去啊,还不如趁着京中太平,过好日子先。”
薛凌笑笑,转身进了院门,后头张二壮目送她背影直到拐角,才牵着马往拴马处卸马车。
回屋不多时,逸白人就到了跟前。想必薛凌一进门,就有人向他报过行踪。薛凌见怪不怪,自己从霍云婉那回来,少不得要说道几句。来了也好,省了自己还得找人去传。
一同来的,还有个丫鬟端着个木盘,上头搁了个横梅四系罐,只得拳头大小,罐上梅花却是烧的粉彩,枝叶栩栩如生,极为精致。
薛凌随口与逸白打了招呼,手指着那罐子道:“什么玩意?”说话间,手上还捏着竹筒没放。
逸白笑笑见了礼,示意丫鬟将东西搁在桌上,待人走了才道:“是梅花雪,霍家姑娘见姑娘喜欢,特赶紧寻了些来与姑娘。只是这东西当初制的少,就这么小些,还请姑娘莫嫌弃。”
薛凌顺势扭头再看了看,想着霍云婉确实察言观色非常,自己不过多喝了两嘴,东西就送到了壑园来。得亏自个儿不挑嘴,对茶水别无追求,换成个茶痴子,不当场感动的痛哭流涕。
她笑道:“承了这情,改日与她道谢。”
“一家院里的姑娘,何来谢与不谢,姑娘喜欢,是这东西的福气。”
薛凌甩了甩手,想问那竹筒上糊着的究竟是什么玩意,突而一瞬间,跟嘴里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她早间才与霍云婉在宫里饮了这茶,当时听她说只得二人共饮,很明显是以前并未给过逸白。
也就是说,这茶从宫里到壑园,倒比自己走的还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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