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晨风迎面而来,昭淑太后并未听清她儿子说什么,只听见跟在魏塱身后的太监喊“快去给陛下取件氅子来。”
皇帝走的这般急,还穿着昨夜那身皂色寝衣,转眼消失在朱漆门框里。
李敬思抬脚去追,路过昭淑太后身边时停了一停。暗卫没说话,候着的小太监却在身后轻声提醒道:“李大人快些去吧,莫让陛下久等。”
李敬思偏了些头,冲着身后道:“知道了,就去。”
他在城门当过卒子,最是知道小鬼难缠,所以一贯对这些伺候的人好声好气。只是这个时候,明显不是答话的时机。
太监只顾垂了头,并不去想李敬思为何刻意出声。这位李大人,不似旁人老道,偶有反常,并不稀奇。
他没瞧见,李敬思的目光一直在昭淑太后身后,甚至都没回避那俩守着的暗卫。可惜,昭淑太后始终不曾抬眼看过他。
皇帝已走,久留不得。李敬思收了目光,随即走出寝殿外。小太监捧着他的刀,跟在身后,有意讨好,低着头一边走奉承。诸如“这次李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了。谁能想到,黄家竟有这般狼子野心....”之类等等。
哼哼唧唧一长串,李敬思突然停步,小太监一头撞上去,惊讶抬头,慌忙往前看了眼,又往后看看,并无旁人,霎时只恐是自己说错了话,冷汗涔涔而下。
嗫嗫正要问,李敬思自己回头,在身上乱摸了一把,朝他拱手道:“能否牢公公帮我回去陛下寝殿瞧瞧,我有一块佩子,好似落下了。”
太监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谄笑道:“什么佩子这般重要,要得大人时时挂着。”
李敬思也笑,还没说话,那太监贼眼打量一圈四周,低声道:“咱们这些人,位卑人轻,按理不得私自入陛下寝殿。
可李大人您催的急,小的说什么也帮您走一遭。”
李敬思面露难色,劝道:“算了算了,待我呆会禀明陛下,再来寻不迟。万一....”
李敬思讪讪笑,手还在身上摸索,道:“有劳公公,可能我记岔了。”话说停下手,反过来催促那太监道:“公公走吧,陛下那头还等着。”
太监连声应了,随着一道儿继续往思贤殿前殿走。大抵难得有这么个攀交情的机会,边走边常话恭维,道:“李大人而今得陛下青眼,天底下什么宝物要不到,怎对只佩子上了心。
凭他什么蓝田奇珍,公输巧匠,只管您今儿开句口,明儿奴才就遣人给大人送到府上。”
李敬思语气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此刻才停步回头,好似略有拘谨:“不瞒公公,你也是知道,我以前是打渔的。见了那块玉亲近的很,丢了可惜。
至于你说的什么公输巧匠,蓝田奇珍,我是万万不敢再要的。就那一块,还是陛下赏来的。”
太监先是一愣,随后了然于胸,手往前推示意李敬思先请,二人这才重新走着。等李敬思到时,魏塱已换了寝衣,着龙袍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手中悬笔未决,不知在批示什么。
他上前行礼,魏塱喊起,李敬思仍跪着,先告了个罪,说是来迟是因为佩子不知丢在何处,自个儿实在舍不得,一路找寻废了些时候。
魏塱抬头,丢了笔,起身亲自来扶,关切问什么佩子这般要紧。李敬思吞吞吐吐仍是那说辞,饶是目前事态紧急,魏塱仍忍不住笑。
随后当即招来个太监吩咐,去库房里翻上十块八块美玉来,就挑雕鱼的。鱼么,这玩意儿本就是个吉祥东西,年年有鱼,欢庆有鱼,雕这东西的多了去了。
他拉着李敬思走到桌前,旁人搬上椅子,二人相对坐下,魏塱又将那半块兵符从袖口里郑重取了出来。
他问:“卿可知,此物为何?”